崔隐甫也不隐瞒,道:“兄弟我的职司原来是河南尹,这不是姚崇姚相爷为保护陛下牺牲了吗?陛下就想把我补进宰相班子里来。结果,您猜张说那孙子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说我粗鄙无文,应该做金吾大将军。奶奶的,我一直是当文官的好不好?怎么就粗鄙无文了?最后还是陛下英明,没听张说那厮的撺掇,让我当了御史大夫。”
崔耕宽慰道:“御史大夫也就是比宰相略低而已,而且,咱们大唐的宰相是经常换,御史大夫却换得慢多了。总的来说,贤弟你吃亏也不算大。”
“小弟对付张说,也不全是私人恩怨。”崔隐甫继续道:“不怕告诉您,他仗着曾经救过陛下一命,在同僚面前颐指气使。但凡有点小错,都会被他骂的狗血淋头。说实话,现在朝廷里,谁不烦他啊?”
崔耕明白,所谓张说救了李隆基一命,指的是,窦德妃怀李隆基的时候,李旦想把这孩子打掉。张说误翻了打胎药的锅,又对李旦加以劝谏,李隆基才得以降生。所以,李隆基对张说的感情,与旁人不同。
崔耕道:“那也是你们先犯错,人家张说才骂你们,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罪过吧?”
“他骂我们,凭什么啊?”崔隐甫气呼呼地道:“大哥您难道没听说过“泰山”的典故?这事儿都传遍天下了。己身不正,何以正人?现在就没人服张说,除了跟他一起上泰山的人。”
这事儿崔耕当然知道。
从朝廷制度上讲,谁跟着李隆基上泰山封禅,就算立了大功,事后就会被提拔为五品以上的官职。
这个大功也立得太容易了,所以,但凡有资格插上一脚的人,都想自己的亲信出现在这个名单上。
当初主持这个名单拟定的,就是张说。
张说在拟定名单的过程时私心很重,这个名单大部分是他亲信的人。
比如他的女婿郑召,本来不过是个九品小官,按照惯例,是没资格登山的,但还是出现在名单上。
就这样,郑召突然间升到五品官,并赐给绯服。
按说这种事儿,朝中各方势力得排排坐吃果果。张说此举算坏了规矩,朝中重臣们没有不背后骂他的。
李隆基也敏感地发现了这个异常。
在一场宴会上,唐玄宗发现了郑召,感到奇怪,就问:“郑爱卿,朕记得你原来是九品官啊,怎么眨眼间就五品官了?”
封禅后不够五品的升为五品官,这是惯例,没毛病。
但问题是,九品官参与封禅可是破坏了惯例。
当即,郑召不敢做答,哑口无言。
旁边的殿中侍御史黄幡绰蔫坏,轻笑一声,道:“这事儿我知道,此乃泰山之力!”
从那以后,人们就称岳父为泰山。
李隆基虽然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捏着鼻子把这事儿认了,但对张说也有了意见。
崔耕叹了口气,道:“张说年轻的时候还是不错的,可惜晚节不保啊。”
崔隐甫道:“所以说,小弟对付他,不全是私心,还请大哥成全。”
崔耕本来就没办法杀程元振了,顺水推舟道:“行吧,我就给贤弟这个面子。不过……我刚才还对程元振要打要杀的呢,这眨眼间就放了他,虽然是因为李隆基的旨意,但也太没面子了……知道的是我大局为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怕了李隆基呢,甚至有人会认为我连个小小的程元振都奈何不了呢。”
崔隐甫道:“关于这点陛下早有准备,大哥不必担心。”
“嗯,什么准备?”
“大哥您请上眼了!”’
言毕,崔隐甫从袖兜中拿出了另外一份圣旨,高声诵读,道:“敕曰:有大内总管程元振者,嫉贤妒能陷害忠良,理应处斩。但朕一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二念尔往昔薄有微功,特赦尔的死罪。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着领八十大板。若有再犯,二罪并罚,绝不轻娆。”
随后,一挥手,道:“行刑!”
“喏!”
几名军士冲上前去,把程元振的裤子扒了,当众行刑。
因为要给崔耕出气,这些军士不敢惜力,直把程元振打了个皮开肉绽,哭爹喊娘。
台下的百姓们虽然今儿没看到左羽林将军被砍头,但是见了大内总管被扒了裤子打板子,都觉得值回票价,大呼过瘾。
简短解说,行刑完毕,崔隐甫带着程元振走了,原来那些行刑的官兵也赶紧离去。
崔耕走上前去,给李光弼松绑,道:“本王来迟一步,险些铸成大错,实在不好意思啊。”
李光弼道:“哪里,您之前在行刑台下安排了人手,阻止行刑。即便再晚来一会儿,也是无碍的。”
“嗯?”
崔耕微微一愣,道:“本王之前……没安排人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