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无遗策,我甘拜下风。但是我想问你,要是在西戎我为你自伤的那一刀若是真的废了我一条手臂,在狱中青昭营救不得力我中了理乱散,又或是追击逃逸的赫连越和烈火教徒时被暗箭所伤一命呜呼……这些情况,你想过吗?你想过哪怕你只是算漏了一小步,我都会有性命之虞吗?”
他望着我,目光是如此的悲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这个陌生人曾是他爱的,他熟悉的,他为之生死相随的……清癯的面容月下蒙上了一层如玉的光辉,哀伤而自嘲地扬扬嘴角,说:“你不用回答,其实我早有答案,只是一直不愿相信,不愿死心而已。”
他说,息阳,我说过我猜到你想要什么,我知道你想要的是自由;
但我又只猜对了一半,他说,我以为得到自由的你,对未来的设想中有我。
所以我错了,我咎由自取,折了乌衣卫的多名好手,损失了屹罗的兵力,兴兵几年如今无功而返——你是不是也已经算好了,我断不会忍心让你到天都领罪,而不得不放你自由游走天涯?
息阳,我不怪你,是我的错。我把你错认作了她,原来并不是只要还是那个人,就会还是那颗心……
息阳,为什么你不直接向我提出要求无条件释放赫连越?我会答应的,我连放你走,也会答应。因为她死去的那一天,在我心里留了一个影子,即使她永远不回来了,我也不会觉得孤独……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浑身僵直如坠冰窟不能动弹,只觉得一颗心揪着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过,几乎连呼吸都不能自已,喉间处塞了一团乱麻让我哽咽而不能出声,他的话一字一句敲打着我,不留余地,不遗余力。
“你……不爱我了么?”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是我心头仅存的侥幸。
夜风中他稍稍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
“爱?很美好的一个字,可惜你和我,都不配……”
我双手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心脏处的压迫感越来越甚,他这句话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这不堪重负的心。我不配……去爱?那我们的一夜缠绵算什么?我主动上了囚车也变成是一种预谋?很好,慕程,你真的很好……
泪水夺眶而出,却难以洗去心底压抑已久的酸楚伤痛。
慕程,这算是……丢弃我了,是吗?
你终究,没有相信我……
我站起来,头昏昏沉沉的,蓦地一晃神,险些摔倒。
快步走过来的宣舞眼急手快地一把扶着我,我再也支持不住软绵绵地倒在她怀里,只听得她吃惊地叫着我的名字:
“息阳姑娘你怎么了?王爷,青昭,你们快来……”
“没什么,宣舞,我只是累了。”
是的,我累了。
本来,我该在二八年华出嫁,相夫教子,夏日在阴凉的庭院里吃着冰镇西瓜,冬天在厅堂里与家人围炉而坐喝着温好的热酒,我本该明眸善睐快乐无忧,得天独厚地受父母兄弟疼爱……谁愿意去费尽心思算计别人?谁愿意自己独自一个人筹谋忧心?慕程焉知我就不害怕不心痛?我不愿坐以待毙束手被擒,我是忘了过去,为了自己把他推向未知的危险,可是我可以选择吗?
我不带他入局,白芷一样会借我诱他中伏;我不要挟白芷,她一样有办法拿我去交换赫连越。而我想彻底摆脱赫连越,难于登天,他个性那样极端的人,若不是死了心,还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而白芷尚且欠我的,我还没拿到……
慕程,你怎么就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