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甄容这样子,看不出半分强迫。如果真是被皇帝强留宫中,冒充萧敬先儿子,以甄容的脾气,这会儿还有兴致舞剑?
而正坐在旁边观战的皇帝瞧见了那边进来的一行三人,目光直接略过徐厚聪落在了越小四身上。见这位在家养病一个月的兰陵郡王双手全都缩在大氅之中,走路不慌不忙,脸上仿佛没有之前软禁似的在府中呆了一个月的愤懑和郁闷,反而显得很从容,他不禁笑了起来。
“朕之前坐庄,看他们赌你来是不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会不舍得踏出府门。”
“只要皇上派去的人不拦着,臣这个闲不住的自然是恨不得天天在外头乱逛,又怎么会一个人在家里过大年夜?”越小四随随便便行了个礼,随即便愁眉苦脸地说,“毕竟,臣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晚上睡觉的时候冷冷清清。”
“哦,你是在向朕暗示,挑个名门淑女给你暖床?”
对于皇帝这样的揶揄,换成别人处在越小四这等高阶间谍的立场上,多半就是满脸恭顺接受下来,可越小四却自有自己的应付之道。
“皇上如果再给臣再把平安公主从黄泉里头拖回来还差不多,若不是,纵使是再好的芳草,臣也没多大兴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别看臣这么不正经,对喜欢的人还是一心一意的。”
说到这里,越小四看着正在舞剑的甄容,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柔之色:“说起来,如果臣的女儿千千还在,倒是和甄容挺配的。”
二戒和尚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直跳。你也敢说!你之前还说女儿和越千秋挺配的,也不怕南边那些最讲究规矩礼法的人喷你一脸!
而甄容这时候终于停了下来。他并没有那么心无旁骛,毕竟,舞剑的时候要是连那么几个大活人进来还不知道,那就枉为青城掌门弟子了。看见越小四笑吟吟冲自己点头,想到对方如谜一般的身份,想到对方之前那些日子对他的照应和指点,他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北燕皇帝是拿出了很多看似确凿无疑的证据,甚至还有人明明白白地说出了他当年被遗弃的经过——包括那个和萧敬先春风一度,后来就被弃若敝屣,也就是自称他母亲的女人——然而,就连北燕皇帝自己也对他说,那女人所谓抱孩子上门相认不成却被萧敬先赶出去,这种故事非常假。
而他更不觉得那个看上去五官和他有几分相似,性子却令人作呕的女人真是自己的母亲。
只不过,北燕皇帝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既然人证物证俱全,那么他就不妨当一当这个晋王。如此一来,他会派人根据他肩头的纹样仔细追查,那时候,他如谜的身世说不定会有进展。至于北燕皇帝想给远在南边的萧敬先添点堵,那反而是次要的了。
当然,如果不是皇帝用兰陵郡王萧长珙的身家性命来威胁他,他也不至于那么轻易地答应那么离谱的事。毕竟,对于孤孤单单被留在北燕的他来说,萧长珙对他如师如父。最重要的是,萧长珙新招揽的那个侍卫长,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绝对是曾经教过他武艺的少林长老二戒和尚!
因此,此时他收剑入鞘,缓步走上前去,先是对皇帝行了个礼后,他还来不及说话,就只见眼前一闪,却是倏然一张笑吟吟的脸呈现在面前。
“皇上,臣有一大堆话想对这小子说,请恕臣失礼了!”
撂下这话,越小四就不由分说把甄容给拖走了。徐厚聪见皇帝面对这一幕非但不以为忤,反而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他不禁暗自咂舌,心想幸好自己一直都和对方维持着不错的关系。
而越小四把甄容硬拽开老远,瞧见皇帝那边正在和徐厚聪说话,二戒亦是因避嫌留在原地没动,他发现甄容从脸上到周身全都异常僵硬,这才松开手沉着脸问道:“怎么,认了个爹就翅膀硬了,不高兴和我拉拉扯扯的?”
甄容才迸出来一个不是,后续的解释还没来得及出口,脑袋就猛地被越小四硬拉了近前,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低低的声音:“凡事以保重你自己为主,不要硬顶!萧敬先的儿子就萧敬先的儿子,反正那家伙人在南边,你不用担心有人骑在你头上做牛做马!”
做好准备会迎接一顿劈头盖脸的痛斥,可此时听到的却只有关切的嘱咐,甄容只觉得心头一热,眼眶则是微微红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快速度说了皇帝带到面前的那些人证物证之类,随即才涩声说道:“但他也说未必是真的,只是希望我装一装……”
“也就你这傻子才信他这话,你呀,被人卖了都还帮人数钱!”越小四心中如释重负,狠狠拍了甄容的后脑勺,这才一字一句地说,“学学千秋,身世之类的能查就查,不能查也别钻牛角尖。记住,有些时候,养你的人比生你的人更重要,更比生你的人更重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