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鱼舞和裴忾就与宋在水见礼,苏鱼舞当然是顺着卫长嬴一起叫表姐——其实卫长嬴不说,他们两个也有点猜到了:宋在水今儿个出来的急,没戴帷帽,‘花’容月貌上一道伤痕实在有点触目惊心,偏她原本的美貌仍旧残存不说,风仪气度也是无可挑剔,由不得人不为她惋惜——这样的小姐,除了曾经的准太子妃外更有何人?
苏鱼舞和裴忾都不是爱议论人、尤其是旁人家‘女’眷的人,然而如今看在眼里,也在心里暗暗的感到遗憾。虽然不敢多看宋在水,眼角也有些留意着她。这会见了礼,因为卫长嬴说宋羽望病了——这位可是一品大员、当朝司空,于公于‘私’两人都要询问一番。
卫长嬴知道的也不详细,宋在水就解释道:“家父许是政务过于繁忙,疏忽了养生,以至于今日出‘门’时忽然几‘欲’昏厥,亏得小厮与下仆在旁,才未摔倒在地。方才请了院判与太医过府诊断,奈何院判只能略微缓解家父之病痛,家兄忧急如焚,再三追问,院判就推荐了季神医……也是幸亏表妹与季神医有些渊源,这才……”
苏鱼舞与裴忾俱是唏嘘了一番,一起安慰她不要担心、宋司空吉人自有天相云云……如此一番套话说得差不多时,裴忾那边的一个下人壮着胆子上来提醒他应该进屋喝‘药’了。
卫长嬴已经做好了趁势告辞的准备,却见裴忾告罪一声跟着下人进了屋,苏鱼舞却还没有进屋的意思,就奇怪的问:“表弟你不要喝‘药’吗?”
苏鱼舞道:“季神医给我们开的‘药’不一样,喝‘药’的辰光也不一样,我要一个时辰之后才喝的。”
他既然这么说,卫长嬴也不好说就走,想了想话题,就问起他受伤的经过来:“怎的你们五个人全部受了这样的重伤?”其实这个卫郑音先前已经跟她说了个大概,据说是不慎中了埋伏,然而因为戎人错估了他们的实力,最后居然还‘弄’成了个惨胜的结果——不管怎么个惨烈法,横竖有个胜字敷衍圣上了。
“说来话长……”苏鱼舞听得这个话题,似又想起战场上血‘肉’横飞、生死倏忽的景象,瞳孔微微一缩,叹了口气,大致说起东胡那边的局势与这回惨胜之战的经过来……
起初只有卫长嬴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渐渐的宋在水也起了兴趣,不再频频朝院外看、想知道宋羽望那边情形如何,开始加入进来仔细询问。
三个人逐渐竟把这场战事讨论得热火朝天——苏鱼舞说到中伏之后亲兵拼死护送将领突围、而他们竭力收束队伍冲阵,却因戎人忽然从四面掩杀上来,又有神箭手藏于高处,居高临下狙杀行伍中的将领与骁勇之士,队形大‘乱’,无法约束……其是时也,箭如雨下、杀声动地,血‘肉’横飞之间人人双目赤红、舍生忘死——固然已经远离了东胡,如今正坐在安逸的帝都的葡萄架下与两位犹如画中人的优雅士‘女’描述这场已经过去了而且胜利了的战役,苏鱼舞言及袍泽尽丧于戎人之手的一幕仍旧有些哽咽难言,他不免觉得有些难堪,忙借故别过脸去。
宋在水神情肃然,端起面前的茶碗,叹道:“此刻真该有一壶酒的。”苏鱼舞与裴忾都在养伤,这院子里当然不会备有酒。可这样慷慨‘激’烈的描述,不和着烈酒倾听,委实叫人觉得不谐与不能淋漓抒意。
“茶水虽淡,然而三千忠魂殁于边疆,内中不乏他乡之人。便是无酒,能饮一盏大魏的清茗想来也是高兴的。”苏鱼舞情不自禁的转过脸来,眼中晶莹闪烁,将自己面前的茶水缓缓酹于石桌畔的地上。
卫长嬴与宋在水亦如此行,宋在水又祝道:“愿边军奋勇杀敌,报此国仇,亦愿忠魂早归故里,佑我大魏,国祚绵长!”
苏鱼舞一言不发,令下人斟了一大碗茶,扬脖狠狠灌下,那姿态犹如豪饮,放下茶碗,他毫无贵胄仪态的举袖随意一抹嘴角水渍,苍凉一笑,忽然倒转茶碗,反扣桌上,以指扣之,和着扣击声,放声高歌:“秋草连天暮‘欲’烧,霞‘色’熔金烈血浇。悲笳吹落海青羽,此夜鼙鼓候白旄注!”
他连续高歌数遍,本是夏‘花’灿烂骄阳恣意的富贵庭院,渐渐的,弥漫起一股悲怆孤愤又一往无前的慷慨豪迈之气来——犹如到了深秋草枯且长的草原上,两军列阵,鼙鼓喧喧,大战一触即发!
……然而苏鱼舞复又歌最后一句“此夜鼙鼓候白旄”,却摇头苦笑,几乎落泪道:“白旄不鼓,如之奈何?!”
卫长嬴、宋在水闻之,先是面‘露’异‘色’,‘欲’要询问,见到苏鱼舞苦涩无比又复杂万分的神情,却都明白了……
注嗯,作者自己写的,记住它们有个共同的种类: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