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展厅在展示腐泥拉坯,江生忽然跑过来跟我说他的新想法,他说曜变烧制不成功,如果不是釉料或烧制工艺的问题,或许有可能是腐泥的原因。
这种想法我们早起就已经研究过,而且是实验机理中最先开始讨论的,一开始就被否定掉了。
但对于江生一个大一新生来讲,能有这样的探索精神是值得鼓励的。
所以作为他的前辈,我由着他自由说出自己的想法,一一帮他分析,他发现我早就对此有过研究之后,竟然猜到了我临时改课题的真正原因。
不知不觉又说到了我为什么明明能毕业而不毕业的问题,忽然让我想起离家三年,许久没去祭祖,心里难免生起许多惆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情管理做得不够好,这孩子也跟着我一起陷入沉思,皱起眉头,叫我看见,忽然有点介意。
我始终喜欢看他欢喜明媚的样子,就像第一次见面他倔强地抬头告诉我他已成人,又如他知道我姓楼后还叫我爱学姐,冲到实验室问我为什么不加他微信。
他这样不开心,我有点不喜欢,于是我下意识伸手去揉他的头,说他这样一点不好看,问他是不是遇到难事了。
我知道他和同学一起报名了那个有名的国际艺术大赛,教授还是这一届的中国区评审呢。
我叫他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绝不承认自己抱有私心,毕竟是清美的学生,我作为系主任的助教,给与学生合理的艺术指导,并没有什么不合理。
不过他倒没有立即答应,中间我被请上台去帮忙,这件事情就暂时搁浅了。
展览结束,大师姐与我约饭,我当场拒绝,上次与江生一道去三餐退费,中途被林姿叫走,这次再约。
江生忽然问我记不记得上次在我家一起吃饭,我喝醉了以后都说了些什么。
我根本没醉,怎会不记得?
可我如何当着他的面承认?
他都已经拒绝我了,又何必再问?分明是想在我伤口上撒盐!
于是我学他一样赖账不认,还问他那天的菜合不合胃口,他全都吃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消化不良。
他当然不敢说不,不然我肯定当场踩他脚,叫他去死!
可是话说到这儿,忽然有点伤感,我分明已经全部放下,如今他要去美国,我也即将去日本,我俩的人生马上走过交叉点,之后再不会有交集,我跟他一起来三餐退费,也是为了以后不再接到他的电话,让他有借口跟我攀谈,何故又在这时勾起我的贪念?
眼见这就要走进三餐,我突然有点舍不得,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再多收他几条消息,接他几个电话又能怎么样?
于是我告诉他临时有事,先走一步,撇下他落荒而逃。
2024年12月7日,星期六,天气:晴
今天收到匿名邮件,说有曜变烧制技艺的材料,愿意与我分享,并附上一张现有资料中未展示过的曜变图片。
我一直有收集这方面资料的习惯,时常在潘家园广撒网,几个经常光顾的古董店老板也常常帮我宣传,收到这种邮件并不奇怪,一般我都会回复,然后进行下一步的联系。
对方约我在学校附近的KtV见面,大晚上的,一个古董收藏家,约在这种地方,稍微有点奇怪,但资料上的曜变盏对我而言吸引力很大,且我自身防御能力也还可以,还是如期赴了约。
到了以后发现果然是骗局,而且还是个老熟人的恶作剧。
刘晓龙,小我一届的研究生,大四的时候因为被教授给了挂科,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江生第一天来报道,为我打抱不平大打出手的对象也是他,当时我用教授和法律压制他,警告他再有下次会被警告,没想到他全当耳旁风,竟然开始直接骗我!
还以为他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结果也只是个地主家的坑爹傻儿子,我猜他是吃瓜吃到真假不辨,真把我当成是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出卖色相的人。
竟然搬出自家古董店来,口口声声说要我当老板娘。
我都要被他蠢笑了,甚至懒得教训他,干脆打给他父亲,自有人替我教训他。
但令我意外的是,江生竟然带了孟超和张小娴一起来搅局,甚至连林文瀚也跟着一起掺和。
鬼知道我在门口看见江生从洗手间冲出来拉着我一起跑时脸上的尴尬和惊讶。
我猜他那个时候一定觉得自己是个电影画面里能救美人的英雄。
但我是个现实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我首先考虑的是大家的安危。
刘晓龙这种无赖若是想打击报复,第一时间就会来找在这里工作的张小娴,为了逞他一时之快,而影响到小娴的工作,这不值得。
于是我忍不住批评了他,我承认我又一次扫兴了,他好像也很生气,问我是不是觉得他很幼稚?我直言不讳,并告诉他不需要再费心,我会来善后,提醒刘晓龙的父亲看好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一下还是很简单的事。
尽管我看见江生身体在发抖,还是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一个男生,都到了学校附近,总不会还需要我来保护吧。
或许我们有些地方真的不合适,至少在现阶段相当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