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沙哑、低沉的芦笛呜咽，簧、铃、埙、钟之乐合在一处，在春夏之交的野外散开，晕染进不远的水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肃穆。三尺多高的野草，在风中轻曵，草间一指多长的蚂蚱、蜻蜓不时弹起，打在草叶上，发出一阵“嘣”“嘣”的碰撞声，草头之上，间在一些白的、黄的，如花般的蝴蝶间，是一些青皮的大肚蚊子，靠着水边，蚊虫甚多，飞行之间一阵铺天盖地的“嗡嗡”声。亦有一些针尖大的小蝇、指肚大小的牛虻乱飞……喧嚣和安静，钩织出一种诡异的平衡。

时间、空间像凝固住了，变得如浆糊一般。一杆、一杆的白帆排成了两列，由远而近。白帆上，用不知名的兽血写着一些诡异、狰狞的符号。白帆中间，是两个盘坐的童子，年纪约莫十岁左右，一男一女，皆一身红色的衣物，口吞红丸，头插彩羽，其身下则是一个大托盘，看形状，是一个用竹篾编制成的莲座。

举帆、抬莲座的，是一行头顶白巾，一脸肃穆，眼神中带着些许恐惧的壮年。说是壮年，可看来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黑色袍服，领口、袖口装饰了红色的衣襟，上面爬满了诡异的符号，以及一些蛇虫图形，脸上戴着形象狰狞的面具的巫师。巫师手里拿着一个铃铛，一边走一边摇，同时巫师的脚腕、手腕上，也分别挂着铃铛，走起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在巫师的身后，是八个同样穿着黑袍，正在奏乐的乐手。他们是巫师的弟子，吹奏的正是歌颂河神，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乐曲——这是给神灵听的乐曲，中间不能有丝毫的差错，无论是每一个呼吸，还是音符、心灵的念头，都必须纯粹。而这首曲子，同样也很长，要一直从祭祀的开始，吹奏到祭祀的结尾。走在齐腰高的野草之间，只是露出半个身子，一行人从野草间淌过，一男一女二童的身体随着抬莲座之人的起伏而起伏，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对死亡、对无法改变，必须面对的死亡的恐惧。比死亡更可怕的，岂非就是这样正走在死亡的道路上？

他们是祭祀的祭品：牺牲。

“牺牲”是一个族群中，极为特殊的一个群体——不是贱民、不是奴隶，不需要进行劳动，被所有人锦衣玉食的供养。穿最好的衣，吃最好的食，住最豪华的屋，并且要保持心灵、身体的纯净。哪怕是大夏的后，也必须予以足够的礼仪、尊重。只是——蝼蚁尚且偷生，谁又能甘心赴死？

只是——又能如何选择？

做一个“牺牲”。

却是贱民、奴隶打破了头，都要争取的。

能够好过一时，享受一番，死也心甘了。

可真正死到临头。

谁又心甘？

一男一女二童子带着恐惧、绝望，被人抬着过去。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河边，祭祀之乐的旋律扩散开，巫师的一只脚踩进河水中，另一只脚也跟着踩进去，口中念叨：“河神兮身被金甲，腾飞乘云，得司命兮，行云布雨，泽被万灵……”他的调子拉的极长，像一根尖锐的金属杆子划过铜镜，令人为之心悸。随着念诵，本是平静的河面，却突然开始涌出一些鼓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