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因为杜夔已经犯了曹丞相的忌讳!他最恨别人说自己僭越!
眼看曹操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侍候在曹操身边的辛毗正要起身说点什么,不料堂中却另有一人,抢先站出来斥责杜夔道:
“杜公良虽然会奏雅乐,却不明经典的微言大义啊!《尚书·康诰》中有言,‘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称王称朕者为谁?周公是也!古时人人皆可称朕,而周公摄政践阼,辅佐成王,南面而朝群臣,发号施令,也常称王命。”
“如今的丞相,功盖伊尹,德过周公,代天子册封吾等,用一用《韩奕》,又何僭之有呢?”
说话者却是一个容貌魁伟的高大士人,一口的西北口音,正是前镇南将军府东曹掾,傅巽(xùn)。这傅巽出身北地傅氏,是前汉傅介子的后人,他不但模样生得好,还博学多闻,灵帝时受三公府征辟,入朝做了尚书郎。后来赶上关中大乱,老家凉州也在闹叛军,傅巽遂南奔荆州,成了刘表的幕僚,因劝刘琮降曹有功,故而今日在列。
位置在傅巽之右的蒯越、韩嵩二人将他的这番话听在耳中,心里却不以为然,因为傅巽那所谓“周公称王”的说法,只出自子书,儒家典籍是概不承认的,可以轻松驳倒。但二人不会傻到这时候出面与傅巽辩经,本是他们加官进爵的大喜日子,非要触曹操的霉头干嘛?
而乐官杜夔呢?术业有专攻,他虽然奏乐是一把好手,论解析起典籍来,却远不如傅巽这些人,只以为真有这回事,便也怯怯不敢说话。
曹操十分满意,记下了傅巽的表现,于是仪式继续进行,伴随着杜夔叮叮当当亲自敲响正堂两侧的编钟,乐师们也按照排练鼓琴吹笙,
袁霸引领受封者依次上前,而阮瑀则替曹操宣读封侯策书。
刘琮兄弟昨日便由曹操草草封过侯,打发走了,所以排第一位的,正是荆州事实上的二把手蒯越,却见他坐伏于堂正中,朝垂手而立的曹丞相下拜,接过了曹操授予的乡侯之印。
后汉与前汉不同,侯分六等,按照地位和食户,县侯最高,都乡侯次之,乡侯又次之,都亭侯再次之,亭侯最低,至于关内侯,食户聊胜于无,就一个名义而已。
蒯越原本就是樊亭侯,这是刘表因其取荆州主谋之功,替他向长安朝廷讨的。如今曹操则将蒯越加爵为乡侯,除了侯印从亭侯的青铜鎏金,换成了白银鎏金外,还附带了一枚银印龟纽青绶的九卿印!
曹操对蒯越是颇为看重的:“天子早闻异度之名,特拜你为光禄勋,等南方大定后,就随我回去赴任吧。”
接着又勉励蒯越道:“当初刘景升单骑入荆,多赖异度之谋才得以坐稳刺史之位。但我听说,汝兄蒯子柔劝刘景升施行仁义,郡县自然归附,被刘景升赞为‘雍季之论’,视为百世之则。而异度为他诛宗贼取襄阳之计,则被评价是‘臼犯之谋’,以为不过是一时之务。这是刘景升太过迂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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