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自知失言,匆忙捂住嘴,摇头如拨浪鼓,连声否认:“是、是贵妃娘娘想吃江州的油酥茶,我想明姐姐同是江州人,定会做的。”
四喜缓慢垂下脑袋,支吾着开口,手指轻轻抠着案几上的宝相花纹。四喜为明窈抱不平,她咬咬牙,一口气全盘托出。
“我就是想着,姐姐这般聪明,贵妃娘娘定然喜欢的,若她留你在永和宫当值,姐姐便能离了这咸安宫……”
明窈轻声打断:“我不会走的。”
四喜一怔。
院中树影婆娑,斑驳光影摇摇欲坠,透过纱屉子轻落在明窈眼角。
她低眸,声音极轻极淡:“他在哪,我就在哪。”
檐下忽的掠过一阵风,落叶无声落在丹墀上。
……
满宫上下,唯贵妃最得圣宠。她既点了明窈过去伺候,明窈自然耽搁不得。
江州的油酥茶与别处不同,乃是用上好的油茶果捣碎,佐以陈皮桂圆,拿滚滚的牛乳淋上一遍,而后再添上红茶叶子。
永和宫内,明窈捧着海棠花式描金茶盘,执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壶内是刚做好的油酥茶。
永和宫不单贵妃娘娘好油酥茶,连五皇子也爱喝这一口。无奈他大病初愈,贵妃不许他多吃,只许他浅尝几口。
檐下铁马叮咚作响,秋风摇曳。
明窈同四喜一齐站在乌木廊檐下,垂手侍立。
隔着重重槅扇木门,隐约闻得殿中贵妃和皇帝的笑声。
少顷,有太监步履匆匆出来,示意明窈和四喜入殿。
永和宫内,湘妃竹帘垂地,金珐琅九桃小熏炉燃着百合香,贵妃满头珠翠,依偎在皇帝怀里,同榻上的五皇子说笑。
那日生辰宴,五皇子吃下的桃花酥不多,只起了一日的疹子,第二天就好了,这会子正吵着要油酥茶吃。
贵妃一手执着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巧笑嫣然:“陛下何不也留下试试?这油酥茶臣妾吃着极好,同江州一样。”
皇帝一手撑在额间,慢悠悠往下首扫去一眼,双眉微不可闻皱起。
殿中悄无声息,只听院外飒飒风声。
明窈屈膝福身,眉眼低垂,漆木茶盘高举在头顶,半晌,才闻得皇帝漫不经心的一声:“赏。”
好似方才那道审视的目光只是明窈的错觉。
……
那壶油酥茶最后也并未落入皇帝口中,皇帝只在永和宫略坐片刻,便起身离开。
殿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土润苔青。
皇帝坐在步辇上,身旁十来个宫人提着羊角宫灯,恭恭敬敬拥着皇帝回养心殿。
御前太监多宝亲自沏了上好的大红袍,奉与皇帝。
皇帝抚着眉心,若有所思:“永和宫何时来了新人?”
多宝双膝跪地:“回陛下,那是御膳房伺候的四喜姑娘。”
皇帝缓慢抬眸。
多宝低声:“还有、还有咸安宫的明窈姑娘。奴才听闻那姑娘是江州人,做的一手好油酥茶,想来娘娘寻她也是为这事,并非为些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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