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琅的戏不会唱到很晚,半出奏罢刚刚月挂梢头,跑堂小厮已经传着多谢各位客官捧场。茶楼东家端端正正谢了个礼,目送宾客起身,二话不多说,钻进后台更衣洗漱去了。
仆从提前兑好了温水,摆上香胰巾子,玉琳琅不喜欢别人插手,自个儿脱了斑斓戏服,披上宽大的墨绿旧衫,一点点擦洗去脸上厚厚的油彩胭脂。水银菱花镜价值不菲,烛火照得亮堂堂,映出昔日名伶眉眼如画,乌油油的檀木簪子随手挽发,雌雄莫辨。
刚擦干了眼角,玉琳琅靠在扶凳上,正琢磨着会客是否再备下宵夜,门被推开,小厮从前头小跑进来,奉上个四角如意匣子。
“东家,三爷手下人递东西进来,说是特意赠您的。”
“嗯?东西送到了,三爷也不留下和我喝盏茶?”玉琳琅瞥瞥眼,心中想的却是幸好那位走了,省得自己还要找借口推辞。打开一看,匣子里头装的上等药茶,对他养嗓子好处颇多。
小厮回道,那位三爷称府上有事,先走一步。玉琳琅挥挥手,打发小子到厨房去,叫人烧几道家常小菜来。
“不拘什么,只消快点做得送过来,别弄那些腻的,记住了,少说要有一样点心,一样汤粥。”
玉琳琅的要求看似不多,实则叫人头痛,小厮连连应声,搭着毛巾向厨房一溜小跑,暗道万幸自己不是厨上人,只管卖卖力气就得了。
前面厅堂的宾客陆续散尽,余下三两茶友犹在。沈渊按住不动,一直等着旁边厢里的人去尽了,方才戴好兜帽,扶着丫鬟的手慢慢向外走。冷香阿晏与世欢楼玉琳琅,许多年前是棠棣院的金童玉女,一样只偶尔串场,一样备受瞩目。
他们很久没有见,头次还是盛秋筱的好日子,玉琳琅去冷香阁捧场,却不得一面之缘,花魁娘子在后园里痛哭流涕,酣畅淋漓醉了一场,玉哥儿空与墨觞夫人说了整场的话,只见到母女两个精心推出来的红姑娘任人开价,落得感叹。
玉琳琅下了帖子,没想到墨觞花魁真的会来。她穿得素净,银白大氅上身也不见臃肿,微微露着留仙裙角晴山蓝,整个人和几年前的辰光相比,明摆着清瘦了太多。他记着,墨觞夫人明明说,阿晏是愈发好了的,这一下亲眼看见了,才知这话不够真。
台前人多嘈杂,两个人看见彼此,只是默默点头,小厮引着女眷去往位置最好的隔间,沈渊却自挑了个偏僻角落——“本来是你们东家的场子,我只是占了一点交情,哪好耽误他待客做生意。我在这儿听就行了,好地方留给人家特意赶来的罢。”
登了台的玉琳琅专注于戏折,没留意花魁娘子在哪儿,直到照例盈盈一眼赠宾客,才发觉醒目处不见熟悉身影。若非小厮回话,他还当自己唱得太坏,连故友都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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