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故交,多年未见。料想,当仍在杜康村。”曹操反问:“子远何意?”
“何不行,曲水流觞。”许攸言道:“当年,你我好友,共聚牛山。于溪边,痛饮杜康美酒。后众人皆醉。唯孟德与本初独醒。闻村中有人婚娶,你二人竟欲劫掠新妇,歌舞助兴……”
言及少年旧事。曹操不由笑叹:“年少轻狂,酒后失仪。子远不提也罢。”
“孟德且看。”许攸手蘸杯中香茗,于案上绘简图:“此处便是牛山,此处为广成泽。泽边广成聚,乃何车骑,屯兵之地。不出二载,前后招募亡胡突骑一万。人吃马嚼,耗费无数。便是何太后亦养之不起。不得已,何车骑遂将周遭聚落,悉数划归军屯。招募流民,屯田自养。”
见散落周遭的野聚,将牛山团团包裹。曹操心中一动:“子远,意欲何为?”
许攸遂在牛山与广成聚间,划线相连:“‘割楚而益梁,亏楚而适秦,嫁祸安国,此善事也。’”
“嫁祸安国……”
见曹操若有所思,许攸亦不言语。将案上积水,挥袖拂去。只顾闭目养神不提。
少顷,曹操苦思无所得,这便离席求教:“计将安出,还望子远不吝赐教。”
“孟德,且附耳过来。”许攸高深一笑。
“只需如此……如此……”
听完,曹操叹服:“子远妙计,神鬼莫测也!”
“孟德,言重了。”许攸志得意满。
待送走许攸,曹操笑容转冷:“许子远,恃才放旷,恃宠必骄。若不知收敛,他日必死于非命也。”
许攸却忘了。先前奉王芬之命,联络群雄。拜会曹操时,乃是曹操暗中谏言:“何不立‘合肥侯’为新帝。”
此乃瞒天过海之计也。
大汉律法,常重责首恶,赦免从众。若假合肥侯名义行事。合肥侯,便是主谋。一旦东窗事发。首当其冲,必问责合肥侯。大汉对诸侯谋逆,行杀无赦。绝无姑息之理。诸如勃海王悝,被诬下狱自杀。妃妾十一人,子女七十人,伎女二十四人,皆死狱中。傅、相以下,以辅导王不忠,悉伏诛。宗法酷烈,足见一斑。
合肥侯,亦是董太皇所出。俗谓“手心手背”。长子已死,焉能再杀次子。故,唯有将王芬“谋逆未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能保住合肥侯。
曹操既有此深谋远虑。许攸又何必人前卖弄。
曹孟德,非我蓟王,能待人以宽。
正因,后续种种,皆不出许攸所料。尤其见蓟国守邸丞刘平,自出书囊。
铁证如山。
曹操震惊之余,急忙收拢心神。稍后,遂献许子远嫁祸安国之计。才有今日曲水流觞。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哺时将至。党魁张俭,饮尽杯中美酒,起身下拜。向二宫太皇并少帝,乞回。
少帝虽意犹未尽,却也知适可而止。欣然罢筵,仪仗登车,重返洛阳。
一日之游,莫过如此。
沿溪谷展开的马车营地,纷纷收拢闭合。套上驷马,列队出发。
忙碌一日的杜康村民,各有重赏,皆大欢喜。
里魁领村民列队村口,恭送帝后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