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庆文见他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心中早就得意坏了,却装作一副谦逊的模样,答道:“说来同你们也算是邻居了,在下,姬庆文……”
“哦,哦!”龟公惊呼道,“原来您就是织造提督姬大人啊!小店的老板娘几次要去拜访大人,怎奈大人公务繁忙,让老板娘扑了好几个空,这会儿还闷闷不乐呢!”
姬庆文点点头道:“我这不是过来拜访你们了么?可惜没带够银子,只好转身回去了。”
那龟公赶紧陪笑道:“大人这是消遣我呢,凭大人这身份、这面子,就比六十两,哦、不,比六百两、六千两银子还要贵重,小的哪敢拦您的大驾?”
说着,龟公扯下挂在间把那个上的一条毛巾,给姬庆文的衣服掸了掸土,便朝门内高声呼喊道:“嘿!织造提督姬大人到!”
姬庆文听他呼喊得这样大声,不禁蹙眉道:“你小子小声着点儿,不知道按照大明律,官员嫖 娼是要挨板子的吗?”
那龟公满不在乎地答道:“大人真是太清正了。这都什么世道了,张江陵老相公(张居正)死了,青天海大人(海瑞)也死了,那还有人来管官员们这点小事呢?大人要是不信,就请进去瞧瞧,里头有的是当官为宦的。”
姬庆文闻言,将信将疑地走进了这座“绛云楼”。
这座绛云楼修建得倒是别有洞天。
并不像其他行院那般,一进门便极尽奢华,迈入大门却是一座颇为精巧的园林——园中绿树环抱、池塘流水,水中养了一二百条金鱼,往来游动、浮光掠影,显得别有一番情趣。
池塘之上飞架起一座廊桥,桥上正有几个浪荡公子,怀抱着几个浓妆艳抹的妓 女,往池塘里投掷饲料、喂鱼取乐,她们互相交谈着带着吴侬软语腔调的莺声燕语,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小多子刚从西北苦寒之地的西安来到这天堂一般的苏州,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面孔顿时胀得红扑扑的,对姬庆文说道:“少爷,天堂也不过如此了吧!能看到这里的景致,你就让我现在死了,我也值了。”
姬庆文笑道:“你就不能出息点?好歹也是我的跟班,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你瞧瞧人家黄得功,不比你淡定多了?”
说着姬庆文扭头往黄得功脸上望去,却见他一双牛铃般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一张血盆大口张得同样又圆又大,已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样的神态,同“淡定”二字没有一钱银子的关系。
于是姬庆文干咳了两声,说道:“好了,别看了,你们都把眼珠给我塞眼眶里,小心进了楼,眼珠都看得掉了出来。”
于是众人在那龟公的带领下,通过池塘上架着的那座虹桥,便进了“绛云楼”的中庭。
这“绛云楼”是一幢上下三层的建筑,进了中庭便是一间挑空直贯三层的天井,地面均用上好的青石铺就,靠窗摆了一圈形制甚为精致的桌椅板凳,同寻常酒楼没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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