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说话的安静忽然惊叫起来:“老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死了二十多年的人给你写信,太吓人了!这信是放在办公室吧?若是放在家里我可要吓死了!”
曾本之赶紧说:“是的,是放在办公室。我就是担心你害怕,才没有做声的。”
马跃之则与安静开玩笑:“要不你当面问问郝嘉,活着时不写信,为什么要等到死了二十几年才想起来写信?”
安静却认真起来,她朝着郝嘉的墓碑作了一个揖:“老郝呀老郝,我和老曾可没有亏欠过你。你在世时喜欢吃捶肉,每次你来家里吃饭,我都要忙一下午,手都捶起泡了,才够你一个人吃一餐。你要是敢吓唬我和老曾,回头我就用那个捶肉的锤子来捶你的墓碑。”
柳琴也插进来说:“你这个郝嘉,你敢装神弄鬼我也不依你!我和老马结婚时,你喝醉了,抱着我不放,非说我不是姓柳,而是姓杨。还说我是女兵,穿军装的样子比穿婚纱还好看。最后还大吼大叫,这辈子非要我做你的新娘子!你要是再借酒装疯,我就将你第二天的道歉退回去,让你悔恨一辈子。”
柳琴的话让本来十分沉重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曾本之也不管那两封甲骨文写的信了,接着柳琴的话说,郝嘉是人醉心不醉,当初在曾侯乙大墓发掘现场,确实有一个姓杨的女兵,是在附近修铁路的铁道部队的女卫生员,面相一般,但气质特别好,郝嘉十分迷恋她。女兵小杨对郝嘉也动了心,郝嘉手分明是好好的,她却借替他包扎伤口,一块纱布缠了又拆,拆了又缠,一弄就是半个小时。但是那个女兵被死了老婆的团政委看上了,全部队的人早就都将她当成了团政委的新娘子,从团长到士兵,大家都称她为小嫂子。曾侯乙大墓发掘完毕的那天晚上,郝嘉也喝醉了,因为那天晚上女兵小杨真的和团政委结婚了。
马跃之就劝大家,逝者为大,就不要揭郝嘉的短了,其实郝嘉在这件事情上过得很艰难,有一回他跑到马跃之的办公室,说是为当初婚礼上的胡闹道歉,实际上是说自己的事。头一天郝嘉从北京出差回来,在武昌火车站下车时,看到女兵小杨坐在另一列火车靠窗的座位上。女兵小杨也看到他了,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拼命朝他招手。郝嘉刚冲到那车窗前,女兵小杨就被人硬拖回车厢内,站在车窗前的人换成了那个死了前妻才娶了女兵小杨的团政委。那列火车是开往乌鲁木齐方向的,在武昌站足足停了半个小时。郝嘉在站台上站着,团政委在车窗后站着,彼此对视。车窗太小,郝嘉看不到遮蔽在团政委身后的女兵小杨。直到火车终于开了,团政委身子一晃,他才看到半张被泪水淹没的熟悉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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