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为多少“知青”出的书作过序了--有独自一人出的,有众人合出的;有兵团“知青”写的,有插队“知青”写的;有一本的,有四卷的。由于我也曾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一名“知青”,所作之序自然以“战友”们的书为主。
我将“知青”二字括上引号,乃因这一集体的冠称之于我们这一代,早已太不相符了--难道现在的我们都还没老吗?我将“战友”二字也括上引号,乃因那实在是我们一相情愿的说法--我们只发过一次军装呀!而绝大多数的我们,不是连那一次也没赶上吗?不是从下乡到返城连一次枪也没摸过吗?
“知青”也罢,“兵团战士”也罢,如今都只不过是历史说法了,是四十几年前的中国烙在我们身上的印记。历史真厉害,它将它的印记烙在哪些人身上,就往往成了那些人一辈子抹不掉的“文身”了。而人和某一段历史的关系,似乎也就命中注定地永远也掰扯不清了。
掰扯不清的关系是令人纠结的。人对令自己纠结的关系会产生一种总想理清头绪的愿望。而这愿望,随着时代的演变,最终只有通过回忆来体现。
我所读过的“知青”书稿,都是回忆录式的,都具有“纪实”之特征。由于我们的“知青”经历是与“文革”年代重叠的,故这回忆必然都会成为国家记忆的佐证和一部分。而此点,乃是我们之回忆的价值和意义。
起初,是以“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知青”这一广大之名义合出一部书,外加厚厚的一部通讯录。后来,以师、团为单位也出书了。再后来,甚至以营、连为单位出书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是当年“知青”最多的地方,所以出的书也多,大约已出版过270多部了。
而我此刻正在为当年五十团的“知青”们的书作序。为什么当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们比当年全国其他地方的“知青”们更具有开展聚会活动和联络起来出一部回忆录的热忱呢?我想这与我们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当年特别重视发挥“知青”们的文学艺术能量的理念有关。在当年,兵团使我们之文学、美术、歌舞、曲艺等各方各面的才华尽量不被埋没,尽量得到施展;也尽量将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一些。而这便为兵团,也为后来的中国培植了一批文艺秧苗,也使我们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具有了文艺传统。这一传统,在返城之后,又由石肖岩等一批热心于知青联谊活动的杰出活动家们所坚持--于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中国“知青”文化。
所以,我是将当年五十团的“知青”们即将付梓的这一部书,也视为中国“知青”文化之一部分的。
我看这一部书稿看得很痛苦,写序也写得很痛苦--因为我两天前同时拔去了三颗牙,此刻创口还在隐隐作疼。并且,我又一次陷入了为难之境--分为文化、生活、劳动、政治、情感、感悟、返城、命运等几部分几十篇文章组成的这一厚厚的书稿,使我不知先从哪一部分谈起。我是每一篇都认真读了的,每一篇都写得很真诚,但我的序也不能篇篇都写到呵。那就不是序了,是判卷了。并且我留意到,有的“战友”还写了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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