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谋垂眸,看了一眼练氏的手。
练氏全然不觉,她自言自语着。
穆元谋没有推开练氏,偏过头低声吩咐穆连诚:“先扶你母亲坐下。”
穆连诚应了,扶着练氏,几乎是半拖着让她坐下。
穆元谋在吴老太君的罗汉床边坐了,看了眼悲痛的老太君,他叹了一口气,问周氏道:“大嫂,连喻真的……”
周氏颔首。
练氏死死盯着周氏的动作,见她点头,练氏嚎得大叫一声,直挺挺往后仰倒下去。
穆连诚眼疾手快,这才没有让练氏摔倒在地。
穆元谋的双手撑在腿上,目光发直,嘴唇嗫嗫,还未开口,眼睛就湿了。
周氏心中五味杂陈。
她也是一位母亲,因而周氏能体会练氏的心情,丧子之痛,只靠想象就能让人窒息。
周氏怜悯练氏,怜悯她突遭大劫,但也只是怜悯而已。
二房为了夺爵不择手段,若她们成功,饱受丧子之痛的人就成了周氏,那个时候,练氏会给她哪怕一分的怜悯吗?
周氏想,练氏不会的。
当年穆连康失踪,徐氏的苦痛和眼泪,依旧在周氏眼前。
而更早一些,吴老太君面对丈夫和儿子们的一个接着一个战死,她的眼泪和悲伤,不一样没有让练氏犹豫吗?
不说穆连喻如何,练氏如今品尝到的,是当年她伤了吴老太君和徐氏的。
因果轮回,便是如此了。
回来报信的小厮被带了上来,内院本不是他能来的地方,可这个当口上,也没人管那些规矩了,只让他低着头,不许胡乱张望。
小厮惊魂不定,也没心思张望,脑袋抵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穆元谋抹了一把眼泪,道:“说明白些,连喻到底怎么了?”
“鞑子偷袭关口时,四爷正好在城墙上当值,就中招了,摔下了城墙……”小厮结结巴巴说了一通。
穆连潇和穆连诚的面色廖白。
杜云萝的心重重一跳,她见过山峪关的关口城墙,那个高度摔下去,凶多吉少。
北疆战事更多,城墙会比山峪关修得更高,穆连喻跌落城墙,应该是活不下来的。
瘫坐在八仙椅上的练氏听闻此言,眼前白光一片,她不信,她说什么也不信:“连潇,不是说古梅里城都打下来了吗?那北疆怎么还会有鞑子?”
穆连潇没有直接回答练氏,而是问那个小厮:“战事如何?”
“邵老将军带着北疆的兵士们大败了偷袭的鞑子,把他们打散了。”小厮道。
穆连潇抿唇,在冬季偷袭是极其罕见的,不管战况如何,邵老将军都会禀明圣上。
军情素来是千里加急,日夜不停,按说宫里会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地方。
“我刚从宫中回来,没听说这事情。”穆连潇道。
小厮答道:“奴才是跟给京里报信的传令兵一道回来的,奴才来了府里,传令兵进宫去了。”
穆连潇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吴老太君,道:“祖母,我再进宫一趟吧。”
吴老太君微微点了点头:“当心身子。”
杜云萝送了穆连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