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了。”
谢拂池收剑入鞘,微微颔首,起身往外走。
谈歆才松了一口气,忽听脚步声一顿,谢拂池回头,“魔尊来了,你不想去见一见?”
谈歆皱下眉,不知她所言为何,答道:“他虽是尊上,但我今日乃是新妇,尚未见过长戎,又怎能先见尊上?”
谢拂池笑了下:“有理。”
但听门开合,镜中美人再无可支撑,伏在妆奁上重重喘息,一副即将昏死过去的虚弱模样。
她刚要挣扎着爬起来,忽然听到门外魔姬的声音。
“谈烟魔君已从岳河城飞奔赶回,正要前来问候夫人。”
新妇大惊失色,慌忙道:“我身体不适,还请她明日再来。”
那侍女应声允下。
“你好像很害怕谈烟。”
谈歆脸色骤变,转头看去,窗下斜倚着摆弄茶具的蒙面少女,亦回眸冲她微微一笑。
谈歆头脑嗡鸣:“你没走?”
谢拂池挑下眉:“暂时还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真正的谈歆去了哪里。”
谢拂池一抬手,茶盖飞向镜前美人,美人竟连一面屏障都聚不起,任由茶盖击中自己。
她“哇”地一声吐出鲜血,气息奄奄地趴在那里,兀自强辩:“什么真的假的?我就是谈歆。”
“我虽然不了解谈歆,但真正喜欢与不在乎我还是分得清的。”
谈歆看魔尊的眼神里,分明是有真情实意在的,听到这种话,绝不会半点动容都没有。
谢拂池朝她走来,“谈歆”抑制住血气翻涌,垂眼死死盯着谢拂池的影子逼近,握住短刃正要作殊死一搏,忽地——
“姐姐身体哪里不适?阿烟也略懂医术,可为姐姐探查一二。”
门外一个低柔的嗓音徐徐响起,打断了她所有的蓄势待发。
那明明是最熟悉不过的声音,此刻听来,却不啻于悬在头顶的死亡刀斧,这片笼罩在生命里最深的阴影袭来,令她牙关紧咬,灵魂颤栗。
极度的惊恐之下,她手一松。
“哐当。”
武器都握不住,她腿一软,竟从椅子上摔下来。
从虚弱但浑身杀气,到蜷在角落里崩溃发抖,只用了一瞬息的时间。
谢拂池好奇地看着她,不明白门外谈烟的嗓音明明算得上是温和有礼,她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这样,就好像谈烟要吃了她一样。
门外人有些不耐烦,又缓缓道:“……姐姐?”
只怕谈烟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入,谢拂池不再耽搁,身形一晃,就要离去。
忽地裙角被拽住,谢拂池回头,发觉刚刚还害怕不已的女子,睁着一双通红发亮的眼,眼中尽是滔天的恨意。
“你……你帮帮我,我告诉你真正的谈歆在哪里。”
*
“灯都熄了……夫人可能是睡着了,可要奴去叫醒她?”
“不必。”谈烟魔君淡淡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你下去吧。”
魔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谈烟魔君,许是因为解开禁术,一夜长大的原因,今日的魔君气势竟凌厉无比。
谈烟魔君除却身材容貌只能停在十三四岁以外,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刻竟连这唯一的遗憾都得到了弥补。
也不知那岳河城里到底有什么奇遇,改天她也去凑凑巧好了,她怀着这样羡慕的心情离开。
屋内灯烛又次第亮起,谈歆的声音虚弱不堪:“阿烟,你回来了?”
魔君点头,“总要来看看你。”
嫣红指尖推开门,屋内微微凌乱,她顿了顿脚步,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低垂的厚重帘幔后。
纤细的身体挣扎着爬起来,魔君大步上前,撩开帐子,里面唯有面色泛着不正常潮红的新任魔君夫人。
甫见了她,新夫人便咳嗽连连,激动地握住她的手,“阿烟,你可让我好等,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么会?”
魔君一边说话,一边目若鹰隼,巡视过周围,但并没有觉出异常,这才来反握她的手,扣住脉搏,“你刚刚不是还说病着吗?我来替你看看是什么病。”
“铮——”
在嫣红指尖即将触到手腕的那刻,一道剑光自魔君夫人的袖中激射,直往魔君面门而去。
魔君疾身倒退,伸开双臂,竟将无形的剑气卷在袖中,借力一绕,剑气激散如天光云影,密密朝床上病弱美人笼去。
谈歆短促地低呼一声,眼见将中,猝然间一只手在她背后一推,将她推下榻去。
谈歆伏在地上,再起身不能,狼狈见榻上坐着的少女祭剑荡开缭乱剑影,呜地一声,艳丽剑气似飞花乱雪,两相碰撞,发出耀目光华。
魔君见那剑上迸出无尽星芒,刚刚甩过去的那道已然破碎如纸,倒也不慌,素手一点,身前顿时结出防御法阵。
法阵化盾,剑芒如雪遇烈阳,寸寸消融。
正是与这具身体结融合的第一日,任何法器都未曾带来。但魔君不疾不徐,双手结印,正要将法诀打出去,忽地心口一窒。
她在路上已隐隐感到了这种不适,按理说,谈烟的身体经她上百年的调养,不该产生任何排异反应,但夺舍她亦是生平第一次。
此刻这种异样越来越强烈,所有灵力汇聚心脉,越积越深,甚至隐隐有股更为强大的力量积郁在那里。沉积的灵力如同蝴蝶破茧,要破开她的心脏。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气息有瞬息的紊乱。
——防御法阵砰然裂开。
剑芒化形长剑,一剑穿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