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慕轻轻地坐上那张竹榻,就像是害怕惊碎了一场好梦一样。他抬头望着天空,星河灿烂,小时候就识得的牛郎织女星,看上去仍旧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只是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这一夜,他们可以执手相望。
然而谁又知道,这广阔的天宇之上,那两个相望千年的人,是否真的又逢了一年一度的佳期?那一道天河那样分明,小小鹊桥,是否真的能相连两头?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或者只是人间的期盼罢了,既然在人世间无法成真,只有寄望于遥远天穹上的一对寒星。
“小时候每个七夕,父王必定是来母亲的院子的,传说七夕之夜,有情人并肩坐在一起,就能听见牛郎织女说话的声音。那时候我就在这里,问他们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父王和母亲总能有一大篇的话和我说,其实都是那些关于七夕的诗词,一句一句地念给我。”
“那个时候其实他们看的并不是我,他们总算互相看着,那些话,也都是说给彼此听的。那时候父王和母亲真的是两情相悦,母亲的眉眼里总是温柔的笑意。即使父亲经常出兵在外,即使父亲还有别的女人,母亲都没有伤心过,她最喜欢的便是那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她心里,每个七夕这样的日子,父亲都会在她身边,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便是那金风玉露一相逢,在她心里当真已经胜过人间无数。”
青罗也坐过去,抬头望了望那两颗万古相望的星,怀慕的声音那样温柔,充满了怀念的喜悦和哀伤。她回头看着怀慕,他的眼睛一直望着那两颗星,仿佛一颗心已经到了天边的鹊桥。
怀慕又继续开口,声音里的温柔渐渐淡去,更多了几分冰冷与无奈,“可能也就是这样,母亲才会这般伤心。据童嬷嬷说,母亲当日被幽禁在擎雨阁,一开始并不是父亲强行带去的,自那一日母亲知晓了真相,心知一切恩爱都是假象,心里绝望。”
“母亲虽然性子温柔,也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强之人,既然知道了都是假的,就在不愿意与父亲再做恩爱夫妻,不愿自欺欺人地过一生。于是当场就和父亲决裂,宜韵堂里有太多关于父亲的记忆,她再也不愿去了,就自己迁去了擎雨阁居住。当时宜园还不叫这个名字,只不过是祖上带带相传的宁园,擎雨阁又偏僻,母亲只想着与父王死生不复相见,就搬去了那里。却不料父王趁势就将她软禁起来,如果当日母亲还有一丝眷恋,想来如此也就一丝不剩了。”
青罗想起柳芳和,那样温柔善良的女人,在每次面对上官启的时候,神色也都是这样冷淡疏远的。她可以想象当日柳芳宜知晓真相时,拂袖而去的悲愤,即使心里已经碎裂一地,即使往昔柔情一夕成空,背影也要漂亮高贵。想来这个家族的女子都一样,容不得背叛欺骗,宁可要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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