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女眷的位置,安排在了中间三层。
洛溦和孙氏来得有些迟,跟着引领的宫人上到第六层露台,见已经聚了不少的女眷,一团团的衣香鬓影,并没有想象中的刻意朴素,孙氏从箱底翻出来的头面衣裙,汇入这满目金缕绣衣之中,显得毫不起眼。
台阶石栏上嵌着金银平脱铜灯盏,烛色流金,映得阶面白珉石砖光可鉴人。石砖地面上摆放着供人跪拜的青莲跪垫,分作三排,鳞次栉比。
宫人对孙氏道:“这层祀台,是六品和七品官员女眷跪拜的地方。巳时初,皇室宗亲和朝中大臣会前往上三层观礼,届时诸位夫人便要开始跪拜,再不得起身,亦不得言语。巳时正,圣驾亲临,登祭天坛祈福,届时诸位必须叩首敬拜,不得抬头,直至圣上离去。”
宫人交代完事项,安置好跪垫,便行礼退下。
孙氏环顾四周,见阶台上女眷大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寒暄着,显然都是彼此熟识,有人也曾朝她和洛溦的方向投来几瞥,目光揣度,却都没有上前招呼。
孙氏入京五年,没什么交际的门路,鲜少与人来往,偶尔几次出门,也是因为丈夫同僚所求,去婚宴、法会上充充人数。
此刻到了这种场合,她倍感局促,紧张地四下张望一圈,既希望能看到几张熟面孔,又害怕真遇到什么熟人,不得不要跟人寒暄。
一旁的洛溦,心绪倒是镇定了几分。
从昨天回家到刚才入皇城,她心里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惴惴感。
不管是张家突然上门议亲,还是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父亲却轻描淡写地就饶过了她跟哥哥,似乎……都透着些说不出的古怪。
如今到了含章台,见处处玉蝉花钿、人影憧憧,自己混杂在几百名低阶官员的眷属当中,犹如隐于沧海中的一粟,没人搭理、也没人注意,反倒让她觉得安心下来。
赶紧拜吧,拜完了就能回家。
她蹲身摸了摸跪垫,觉得还挺软和,起身对孙氏道:“就快巳初了,母亲要不要先在垫子上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这种伴驾祈祝的仪式,看似的天大的荣光,实则就是来受累的。听说每逢皇权交替之际,朝廷官员们更惨,大行皇帝出殡时要在太极殿外跪一天,新帝登基时再跪两天,还不能用跪垫,相比之下,女眷们已经算是受照顾了。
孙氏在家劳累惯了,倒不介意吃这点儿苦。
“不用,就站着吧。”
她抬手帮洛溦拢紧风帽,“高处风大,你把兜帽戴好了,别吹病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传入一旁几个女眷耳中。
其中一个看上去与洛溦年纪相似的圆脸杏眼少女,扭过头,掩嘴扑哧低笑,向旁边的中年妇人问道:
“阿娘,那是什么口音?听着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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