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褪去白日的燥热,透出丝丝缕缕的凉薄之意。一轮将圆未圆的月挂在枝头,照亮了碧瓦朱甍的贝阙珠宫。赵攸怜和林清瞳穿着夜行黑衣翻入宫墙,在相府影卫的引路下,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皇甫罗暂住的晏鹊榭。他们放倒了两个在偏窗外把守的侍卫,干净利落地潜入了楼中。
皇甫罗喜静,故而屋中并无多少宫婢服侍。赵普派的影卫很是得力,悄无声息地打晕了在外间听命的两个宫婢,以至于他们出现在皇甫罗面前的时候,并未惊动任何人。
彼时皇甫罗尚未安寝,正坐在梳妆台前发着怔,她努力地想要去回想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想得入了神。直到看见镜中映出的影子,她才猛地转过身,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三道人影。
“娘!是我!”赵攸怜扯下面巾,含笑走上前。
“怜儿?你怎么会来这里?”皇甫罗的桃花眼募地睁大,一时竟忘了自己的腿疾,撑着台案想要站起身。
赵攸怜赶忙上前搀扶,一面解释道:“外面都打点好了,我们是来救娘您出去的。”
“打点好了?”她面露惑色——如何打点?下令将她抓来、软禁在此处的是大宋的皇帝,圣意一日不改,他们能有甚么办法?
赵攸怜看出了她的疑惑,轻拍着娘发凉的手背,面上笑意不减:“放心,爹那边都和皇上暗地里商量好了,但皇上的面子还是要顾全的。他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任我们进宫将娘您救出去的。”
果然,近墨者黑。和林卿砚那家伙在一起久了,连她也扯谎不带脸红了。
“是吗?”
“娘!你不信旁人,还不信女儿啊?女儿还能诓你不成?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去。”
赵攸怜说罢,手上使劲想要将她搀起来,却被反扣住了手腕。
“娘?”
“怜儿,你告诉我,”皇甫罗面色清冷,眸中似有几种情绪交织不明,“我当真是你爹的妻子?我当真嫁给了他十六年?”
“娘……你现在想这些做甚么啊。”赵攸怜知道有些事瞒不住了,只得闪烁其词,“我承认,当时爹为了让娘您安心,略去了些往日的嫌隙芥蒂。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待你回到家再好好问他。走,我们先出宫……”
“那皇甫罗呢?”她的纤纤细指仍扣在女子的脉门上,“皇甫罗又是谁?”
“皇甫罗啊……”赵攸怜面上带着笑,微微地侧过脸,朝林清瞳使了个眼色,“女儿跟你说实话罢……其实那些陈年往事我也不是很了解,爹他呢,也很少告诉我知道。我就算全告诉你了,其实也没多大用……”
她正侃侃地说着,林清瞳手上捧着一件黑色的披风上前来,低低地唤了声“夫人”,便要给皇甫罗披上。
“等等。”皇甫罗瞟了林清瞳一眼,示意她住手。可就在视线滑过面巾上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的那一刻,她却再也移不开目光。
林清瞳同样望着她的眼睛,亟待施术让她睡去的那一刹那,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高呼:
“皇上驾到!”
怎么他们还没去找赵匡胤施瞳术,他反倒先找来了……
赵攸怜惊疑地望向影卫,后者皱着眉摇了摇头。
“清瞳,”赵攸怜道,“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