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步入屋内,便听女子欣然唤道:“爹!快来!”
“怎么了?”赵普微笑着走了上去。
“女儿明天就要走了,若你和娘还在闹别捏,女儿走都走得不放心。”
“甚么闹别扭……”皇甫罗嗔怪道,“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若不是闹别扭,娘为何不理爹爹?”赵攸怜娇声道,“你们好歹做个和好的样子,女儿才好细细地记在心里。不然日后回想起来,都是爹娘闹别扭的模样,多不让人安心啊!”
“你这话听着太不吉利。明日还要赶路,不许说这些诨话。”皇甫罗道。
赵攸怜嬉笑如常:“女儿下一次回家还不知是甚么时候,可不得好好地把爹娘记在心上……你们若是不肯和好,那女儿可就记着你们俩跟小孩子似的闹别扭的模样了?”
皇甫罗胸中憋着口气,没有答话。
被赵普救回这梅居之后,她曾点名见了冯峥一面。
这六年来,她并非不知冯峥对她的心意,亦十分感激他相救相护之恩,只是缘分这种东西强求不得,她虽然失了记忆,却隐隐觉着自己的心里有过一个人。她记不得这个人是不是她的夫君赵普,可若不是,当初的自己又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她已经知道了赵普是大宋的同平章事,位同宰相,她也知道是他从冯峥口中得知了她的下落。拘禁她五年之久的人是大宋的晋王赵光义,她担心冯峥背叛了赵光义,会引得报复。
冯峥告诉她,他已经站到了赵相的阵营之中,有赵相的庇护,晋王不敢拿他怎么样。
她定了心,自己不便出面,就让赵普常常派人给冯寺丞府上送些吃穿礼物,想要报答冯峥一家人的救命之恩。
再后来,冯氏一家惨遭杀手灭门的消息在一夕之间传遍了汴梁城,就连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儿都未曾幸免。五年前在冯家的那段日子历历在目,人人都和气地唤她一声“俜姑娘”,因她伶俜无依而多加照拂。那时,两个小儿,一个刚学会走路,整日整日地缠着她玩闹。另一个潜心研读诗赋文章,立志要做个像他们爹一样的父母官。
她泪如雨下,声声地质问赵普,冯家人为何会死?他为何没能护住他们?他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他为甚么不替冯家人报仇?
赵普只是沉着脸,没有答一句话。
于是,皇甫罗自那日后便没有再同他说一句话。
她也知道自己这气生得有些没道理,但她心中伤痛,唯有先找一个人来怨着,好不教自己被无边无际的悲苦彻底淹没。
“娘!到底肯不肯和好啊!就不能让女儿安心上路吗?”
“安心上路”四字不由得让人联想起“死能瞑目”,皇甫罗听得一阵心惊,拧眉道:“呸呸呸!不许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娘答应你,不和你爹置气了。”
“果真?”女子眸光一亮,“那你和爹说一句话!”
“有甚么好说的啊?”她不胜其烦。
“你们都多少日没说话了,还没甚么好说的?”
“阿罗。”站在一旁的赵普募地发声,“我答应你,定不会让冯大人一家枉死的。”
抬眸间,正对上他坚定的目光。
皇甫罗轻轻地颔首,应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