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昆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站在那个人的身后没有打断,足足等了五六分钟,直至对方停止拉奏,他才态度罕见的冲着对方微微弓腰打招呼:“朱哥。”
那男人侧过来脑袋,五官很是平常,谈不上帅也不丑,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如果非说有什么另类的地方,我感觉应该就是他的表情吧,面瘫似的特别僵硬。
不苟言笑的林昆像个小孩儿似的龇牙笑了笑,指着我介绍:“这小子刚从炼狱出来,我怕他产生什么心理障碍,扔你这儿呆两天。”
“啊就..啊就..”保安打扮的男人一手握二胡和弓干,另外一只手比划出三根手指头,磕磕巴巴的鼓动腮帮子,半晌没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最终像是跟自己赌气似的,跺跺脚应声:“好。”
我心底暗自诽谤,敢情还是个结巴,也不知道林昆给我送到这儿能学到什么好。
林昆继续出声:“我得抓紧时间去趟云南,辉煌公司那对哥们,最近跟边境线上那几个大D枭联系的很频繁,你让他从你这儿呆个两三天就可以。”
“好。”那个男人点点脑袋。
林昆扬眉客气的再次弯下腰道:“那我就先走了。”
穿保安服的男人站起来身子,蠕动嘴角:“啊就..啊就..吃饭?”
林昆摆摆手拒绝:“不吃了,事儿太多,等我忙完了,回来陪你好好喝一场。”
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林昆板着脸低声道:“好好的静下心,丛林的事情争取全部压在心底,最重要的是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有任何让暴戾和嗜血滋生。”
我翻了翻白眼辩解:“我一点都不暴戾。”
林昆没理我,擦着我的身体径直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等林昆离去,我不自然的往前挪动两小步,寻思着应该怎么跟这位“保安大哥”打招呼。
他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我几眼,随即又转过去脑袋,搭上二胡重新开弓拉奏。
戚戚沥沥的声音立时间传了出来,这次我听的很明白,他拉的一首叫《神话》的曲子,以前去KTV的时候钱龙总嚎。
不同于西洋乐器的慷慨激昂,也没有笙箫的柔美舒适,二胡这玩意儿,甭管是拉什么曲子都能给人一种悲从心底起的感觉。
记得小时候,我们胡同有个老头就特别喜欢拉二胡,那会儿我和钱龙、杨晨没事都蹲在老头旁边听,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不是再次见到二胡,我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从一个稚童长成了青年。
那个保安大哥拉胡水平不是特别高,至少我听起来还没有小时候那老头拉的流畅,但好像却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我的心境莫名变得安稳。
悲鸣一般的胡声在大院里扩散,我咬着嘴皮倾听。
脑海中莫名出现好多已经尘封的往事,我想起来读书时候第一个谈的女朋友,想起来我和钱龙、杨晨结伴在网吧跟人干仗的画面,想起来初入崇市时候,我们小哥几个汗流浃背的送着小姐,喝着大绿棒子,昂天高吼我们要成功的景象,想起来干干瘦瘦的王影套着人偶熊的服装,走在酒吧街里给人发传单的景象,想起来每每总是翘首以盼等我回家的江静雅。
两行浊泪顺着我的面颊缓缓滑落。
我搓了搓面门,声音很小的呢喃:“我想家了,想他们,也想她。”
前方拉胡的保安大哥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轻轻拉着琴弦,抑扬顿挫的曲子萦绕我耳边。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个好人还是坏人,可听着他的曲子,我心里满满的全是曾经做过的错事,对不起的人。
几分钟后,一曲奏罢,我已经泪流满面。
他吸了吸鼻子,回头看向我,呆滞的眼神里写着一抹询问。
我拿袖子擦抹一下眼角,走到他身后,佝偻腰杆低声询问:“大哥,您能不能教我拉胡。”
他抚摸一下鼻头问我:“啊就..啊就..你叫..叫什么?”
“我叫王朗,王者的王,朗朗乾坤的朗。”我低声回答。
“哦。”他点点头,继续搭弦上胡,朝我点点脑袋道:“再..再听一首吧。”
“好!”我使劲点点头道:“大哥,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拉一首不悲伤的曲子。”
他继续磕磕巴巴的出声:“心..心若向阳,无..无畏伤悲。”
听到他的话,我怔了一怔,他表情生硬的挤出一抹笑容,重新开始拉奏。
我像个小学徒似的绷曲身子,仔细的看着他是怎么拉曲的。
悠扬悲锵的旋律再一次从那杆小小的胡琴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