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村很小,人也很团结,柳栖凤的任务就是跑到最近的一户人家把自己母亲要生的消息告诉他们就行了。
可最近的人家也不近,有两里之遥,山路不好走,两里路对于四岁的孩子来说还是一个比较遥远的距离,若在平时,柳往东也不会放心让柳栖凤肚子一人去的,因为山间多鬼怪,特别是村民谈之色变的白影鬼,但还好这是大白天,阳气十足,柳栖凤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现在不是农忙时节,洪天来吃完早饭之后,点燃一根烟,坐在门槛上,享受一下悠闲惬意的生活,刚吐出一个烟圈,就看到了跑的气喘吁吁的柳栖凤,便笑着打趣道:“老柳怎么舍得让你这只小凤凰飞出了窝呢?”
若是搁在平常,柳栖凤肯定会羞红了脸,然后扭扭捏捏的不好意的躲在父母的身后,但此刻她却急急的跑到洪天来的面前,小脸红扑扑的,喘着粗气道:”大伯,我妈快生了。“
洪天来先是一愣,然后对着屋内喊道:”婆娘,你快去花庙柳家,柳家媳妇快生了,我去叫人。“
洪天来对屋内喊完之后,又转过脸来对着小栖凤道:”待会儿你和你婶子一起回家。”
洪天来便去叫人了。
不到半个时辰,柳家便挤满了人,一些女人在产房,一些女人在烧水,男人们都在屋外的谷场上,妇联主任陈小莲挥斥方遒,安排这些大老爷们的工作,这也是陈小莲最辉煌的时刻,有的男人去接产婆,有些男人做一些苦力活,而剩下的男人无事可干的斗起了地主。
九十年代医疗条件不发达,甚至可以说是落后,像乡村孩子出生要么找产婆,要么自己硬挺。
时间在斗地主的那些人身上是飞快的,但在产妇余向男身上是漫长的,孩子在肚子里翻滚搅动,仿佛天翻地覆,那疼痛无法言表,只见她脸色煞白,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不断滚落,浸湿了头发,打湿了被褥衣衫。
血汩汩的流出来,身下的装满柴灰的瓷盆,换了一次又一次,从开始的尖叫,到后来变得沙哑,再到最后呜呜的发不出声音来。
柳往东在一旁干着急,却没有任何的办法,看着自己妻子如此痛苦,如同刀搅,流下了眼泪,只是大声的问道:“产婆为什么还没有到?”但却没有任何回答他。
年纪大些的大婶们看到余向南这个样子,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往东啊,向男这个样子,你最后有个心里准备啊。”
柳往东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太阳终于从东边跑到了西边,最后躲到了山的那一边,彻底的掩藏了自己的光芒,天空中没有星星也没哟月亮,只有看不见的云,似有似无的在飘荡。
柳往东坐在床边抓着妻子的手,一直看着妻子,不说一句话,仿佛呆了,房间里的人看到这样,也不禁悲从中来,一片沉重的静默。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轰动,接着听见有人高喊:“柳四爷回来啦,柳四爷回来啦、、、”
柳往东也回过神来了,就往外跑,刚刚大门口,就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身着青色的中山装,戴了一个灰色的帽子,络腮胡子,脸色黝黑,双眼浑浊,拄着一根拐杖。
柳往东看见他,立刻喊道:“四叔,你快救救向男吧!”
此人便是村名口中的柳四爷,也就是柳往东的亲四叔,他头顶,在乡村中称作瘌痢头,所以他戴着帽子,因为小时高烧烧坏了眼睛,所以拄着拐杖。
别看柳四爷身体残疾,但却很厉害,在附近的十里八乡有很高的威望。他的威望来自于他的本领———行走阴阳,俗称过阴人。
柳四爷拍了拍柳往东的肩膀,道:“别担心,向南母子两会没事的。”
柳四爷的话似乎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安心。
柳四爷走到堂厅的八仙桌上,从随肩的一个黑色革皮挎包拿出毛笔墨汁和一些黄纸,方寸规矩的黄色裱纸平铺在桌面上,拿起毛笔蘸上墨汁,嘴里开始念起咒语:“一点天清,二点地明,三点诸圣显神灵,书就灵符,光芒万丈,大显威灵,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柳四爷念咒的声音很小,语速很快,旁边之人即使认真聆听,也很难听清他在念什么,期间把笔头伸到嘴前,渡了几口气,最后笔走银蛇,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笔,伸出青筋毕露的手,从包里拿出一枚檀木大印,哈了一口气,用力的印在符文上。
“拿起贴在床头!”
柳四爷把符文递给柳往东,柳往东快速跑进房间里把符咒贴在床头,床还是那种古朴的床,四角有四根柱子,支撑起床顶,围绕这床柱又做了一些装饰,总的来说在乡间这是一张精致的床。
符贴上了,本来已经迷糊的余向南恢复了清醒,疼痛的嘶叫又恢复了力度。
时间慢慢的流逝,到了夜间子时,产婆终于来了。
产婆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这却抹杀不了她慈祥和善,浅浅的笑容很容易让人亲近。
产婆来了也不废话,洗手之后,便坐到床沿,打开产妇的双腿,手在里面捣腾一会儿,对着余向南道:“用力!”
余向南一声大吼,在肚子里盘恒一天的婴儿终于出生了,所有人都笑了。
产婆把孩子抱在怀里道:“是个男孩,这个孩子耳朵真大,有福分,口大,吃四方,将来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