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看着李浚,道,“您更喜欢亲眼看到布局的成效,而不是以身为饵,圣上与晋王斗起来了,您却两眼一闭什么都看不见,我都替您可惜。”
李浚意味深长地看了徐简一眼:“那谁说得准,我万一就真让李渡得逞了呢?”
“您千万小心,”徐简回道,“说不定有朝一日,被人卖了的银子能拿出来,还能再收笔利钱。”
李浚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这场对话以此作为终结。
徐简起身告辞。
李浚让人送他,自己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
等到外头再听不到徐简的脚步声,李浚猛喝了一盏茶,扬手就把茶盏砸了。
哐嘡一声。
脆响后,瓷器碎片飞散开。
李浚的脸阴沉得厉害。
别看他一直张弛有度,没有让徐简主导对话,但他自己也清楚,他从头至尾也没有真的掌控住徐简。
反倒是徐简,即便不占优势,也依旧把想说的、想问的都摆在了桌面上。
从头至尾,说势均力敌,都是李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事实上,是他落了下风。
当然,最让李浚生气绝不是徐简的老练与从容,而是他“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一想到当年的前后发展,想到他和李汨在争位之中扮完的角色,他就怒火中烧。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李浚甚至都觉得,还是李汨的日子更好些。
李汨虽被贬为庶民,永不入京师,但李汨是个榆木脑袋,他从头至尾都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王六年捅的刀子。
傻人有傻福,人够蠢,就少很多烦恼。
而他李浚,自认聪明出众,到头来还是被人坑得一塌糊涂。
困在永济宫中,只能眼睁睁看着旧事揭开、真相显露却又插不上手。
如何不气!
外头,徐简脚步不停。
他耳力惊人,即便走得有些远了,依然听到了那清脆的一声响。
再看身边引路的内侍,对方没有半点反应。
徐简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李浚装得再泰然,也不是没有一点动摇。
且以李浚的心性,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不止不会随着时间久远而淡忘,反而会日思夜想、愈发深刻。
他今日只咬晋王却不给任何证据线索,明日就未必了。
只要这口气咽不下去,他迟早会开口。
出了永济宫,徐简再进御书房。
依旧是曹公公守着,圣上听完了徐简的禀告。
圣上对李浚那些“敢不敢杀”的言论不做评点,只是问道:“你是说,他认为是晋王在背后谋划了那些事?”
徐简道:“他是这么说的。”
“他的话不能全信,”圣上顿了顿,又道,“他的性情便是如此,疯起来时不管不顾的。以前为了争权,现在想要夺利,这么好的挑拨机会送到他眼前,他什么鬼话都能说。”
徐简对圣上的反应并不意外。
一来,圣上性格如此,二来,李浚那人前科不少,他那没凭没据的话也难以取信圣上。
仅仅以李浚的秉性看,徐简都得对他的话掂量几分。
可是,他与小郡主本身就对晋王怀疑在先,李浚乱咬、咬到了这一处上……
徐简沉思片刻,与圣上道:“正因为他疯起来不管不顾,臣担心他会自杀。”
曹公公险些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咬住唇。
圣上的脸色亦是黑沉。
徐简道:“他并不清楚真正的凶手是谁,只是随便推出来一个晋王。
今时不同往日,您未登基时人人都有机会,但您坐稳龙椅十余年,背后那人想把您拉下来、缺少一个时机。
但永济宫那位若是死得不明不白了,圣上您无疑会被御史们责难,背后那位,便可以借此局面与您施压。
那时候,胜利者与全身而退的旗手重新对垒,朝堂上麻烦不断,倒是合了永济宫那位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