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阮文龙虽有千总的功名在身,又平日里仗着掌管潼关进出的便利吃拿卡要,却似乎甚是贫寒——只见他所住的这处院子围墙显得十分陈旧,墙上不少地方抹的灰泥已经剥落,一扇虚掩着的木门也是坑坑洼洼,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倒似的。
从门内传出几声稚气未脱的嗓音:“爸爸,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就是就是,都好久不开荤了!”
“没肉吃,那不如吃鱼吧!”
回应他们的却是一个极为粗暴的男人声音:“吃吃吃,就知道吃!饭都快没的吃了,还想着吃鱼吃肉?滚滚滚,找你们妈去!”
秋仪之一听,便认出这是阮文龙的声音,也不敲门,便推门进去,大声说道:“阮千总清贫如此,真是令人佩服啊!”
那阮文龙听这声音虽有几分耳熟,却猜不出是谁,连忙高声问道:“是哪位过来拜访?”说着,便从炕上下来,趿上布鞋,就往门外走去。
“阮千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同千总也算是熟人了,前些日子也曾见过面,怎么就不认识在下了呢?”秋仪之笑道。
阮文龙慌慌张张从房间里走出,却见竟是幽燕王郑荣的义子秋仪之站在自己这破败不堪的院子之中,顿时惊了个目瞪口呆,怔了半晌,才努力压低声音说道:“眼下是什么时节?殿下竟敢来此处?”
秋仪之却不答话,笑着说道:“在下远道而来,阮千总竟不请我喝口茶么?”
阮文龙没想到秋仪之竟会说出这句不搭调的话,却也只好请他和尉迟良鸿、赵成孝三人进屋,请他们挨着一张甚为破旧的桌子坐下,取出四个粗陋不堪的陶碗,倒上热水,便一言不发地自顾自喝水。
秋仪之就势端起茶碗,嘴唇略蘸了口茶,便知道这茶叶实在是劣等得很,于是笑道:“常言道‘来生不做万户侯,只愿看管潼关口’,说的就是潼关这里油水重,看来都是假的。没想到阮千总生活竟然如此简朴,呵呵,也真算是一股清流了。”
掌管潼关通行的权力虽然不大,却极管用,平日里那些需要通关之人都不免恭维阮文龙几句,却从没有人说他清廉简朴的。因此他平生第一次听人如此奉承,居然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却听秋仪之又继续问道:“都说打仗明面上打的是刀枪将士,其实打的是钱粮供给。按理说朝廷同王爷打了这小半年的仗,阮千总应该升发了才是,怎么愈加困苦起来?”
秋仪之这话总算点到阮文龙痛处,他长叹一口气说道:“殿下乃是人上人,哪里知道小人的营生艰难?朝廷发下来的军饷如江如海不假,可大头都被将军们克扣掉了。轮到小人这里,只要每月定期足额发放就谢天谢地了。小人的情况,殿下也是知道的,光凭着朝廷每个月一两多银子的饷银,怎么养得活这一家大大小小五口人,还不靠着进出关卡的商人平日孝敬,搂些银子过活吗?”他叹了口气说道,“可眼下兵荒马乱的,往来潼关的商人只及得上平日的一个零头,上面盯得又紧,又从哪里弄银子呢?”
秋仪之听这阮文龙话里话外还是充满着一股子铜臭味,说的倒也还算是老实话,“哈哈”大笑两声:“说起来你我眼下算是各为其主,乃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千总在此向我诉苦,似乎不太恰当吧?”说着,秋仪之还是从把手伸进怀中,掏出两锭分量极重的黄金,搁在桌上,继续说道,“算了。阮千总同我还算是有些交情,这点小小心意,就请千总收下吧!”
阮文龙见到这两锭金子,两眼顿时放出金光来,双手不听使唤地紧紧按住黄金,口中慌忙谢恩道:“那殿下真是解了小人的燃眉之急了!小人若是还没进项,我家里这三个孩子,往后半个月就只能吃糠咽菜了。”
秋仪之莞尔一笑,刚要说话,却听一旁的尉迟良鸿说道:“门外似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