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蔡敏本身同“慈云观”并没有什么瓜葛,只因听说先帝郑雍、刺史殷承良都笃信黄老之术,因此便在一个下属的推荐之下,去到距离越州府不远的“慈云观”中修习些道术——却也不是为了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飞升成仙之道,只是为了能在同上峰交际之时,多个共通话题,能扯几句道家语录罢了。
却不料这“慈云观”中的道姑《道德经》念得不怎么样,《抱朴子》却练得纯熟——主持的老道姑见是州牧大人来了,想也不想就派了两个年轻且略有姿色的道姑去侍候蔡敏这位父母官。
也都怪蔡敏自己不争气,两个道姑没怎么撩拨,就已是意乱情迷,当夜就宿在“慈云观”内。
从此以后,蔡敏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每逢空闲,便会到“慈云观”中淫乐。
又因道观之中去得勤了,最多被旁人以为是“沉迷修道而不修政务”罢了——况且那时候的皇帝郑雍也同样是“沉迷修道而不修政务”,别人即便心中略有微词,也是断然不敢开口当面斥责的。于是蔡敏就这样将“慈云观”变成了自己的禁娈,直到期年之后,其中一个道姑突然说是腹中有了蔡敏的骨肉。
蔡敏得到消息之后,顿时着了慌——要知道官场之中的同僚虽然平日里头都是温良恭俭的样子,其实一个个都互相紧盯着——这样一条铁定了的口实,一旦遮掩不住被政敌知晓,立即就能断送了蔡敏的功名前程。
因此蔡敏下定决心:只等这个小孩子生下来,就立即将他送走或干脆扔到河里去灭口,就算是一了百了了。可谁知十月之后,那道姑生下来的小孩却长得极为可爱,眉宇之间颇肖蔡敏本人,且又是个带把儿的男童。
蔡敏想到自己虽然膝下有一个儿子,却因自己是入赘的,儿子姓了女方的姓,自己功成名就之后纳的几个妾肚子却又偏偏好几年没动静——自己同道姑生下的这个私生子若是死了,他蔡家可就要陷入无后的境地了。
如此这般,蔡敏终究没有下定狠心,派人悄悄从“慈云观”中将这个小儿子借出来,又使足了好处让自己最宠爱的一个小妾认做小孩子的母亲。
蔡敏料想着这样移花接木下来,已是做到天衣无缝,势必无人能知道其中内情——可谁知此事打从一开始就走漏了消息,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直到五年后的今天,才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被人挑拨出来,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最后,蔡敏长叹一声,说道:“要不是大殿下此番来查办案件,此事还不知要隐瞒多久。这桩事情,乃是下官的一桩心病,今日向殿下一吐而尽,才算是如释重负。”
郑鑫却冷笑一声,说道:“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好了!哪怕我不来,等有朝一日你得罪了哪位同僚、或是哪位同僚想要得罪你,这桩事情就定然会如伏火一般燃烧起来,立时将你烧得尸骨无存。”
蔡敏听了一愣,沉思半刻,忽然失声笑道:“大殿下说得一点不错。我原以为这事做得机密,江南道中,或许以殷承良的手段耳目能有所耳闻,其他官员应当都是不知情的。谁知下官属下偏远山阴县中一个小小县令也洞若观火,真是大出下官意料之外呢!”
秋仪之接过话头说道:“所以当初蔡大人第一个领军向我发难,就是怕殷承良手中有你的把柄,这才不得不惟命是从咯?”
蔡敏用力点点头,说道:“确如秋大人所言。然而下官同殷承良素来是貌合神离,因此他下的这条军令,下官执行起来也不用心。否则以我越州府兵的人多势众,又怎会拿不下一个山阴县城呢?”
郑鑫听了,嘴角禁不住挂起了嘲讽的微笑来。
去年的讨逆之役,郑鑫虽然奉了父亲的军令在后方负责督办征兵、转运粮草和幽燕道行政等后勤事务,然而秋仪之在前线几次出生入死郑鑫都有所耳闻,他的功绩比之自己、郑森、郑淼以及崔楠、韦护来也毫不逊色。就是皇上也不止一次夸赞过秋仪之的军功。
因此郑鑫心里明白:若是仅凭战力薄弱的越州道节度军,就能击败秋仪之,那这蔡敏才是被埋没的用兵奇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