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噼里啪啦地响着,烧得十分旺盛,不时蹦起几个火星,似乎只差一点就要落在地毯上,让人心惊胆战。危子倾对这样的明火有一种畏惧之心,听着木头爆裂的声音,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在之前的房间里,他总会拜托仆人们抽掉几根柴火,让火炉烧得不那么猛,但是他之前神经太紧张,忘了和黎曼说这件事情。他用被子盖住头,试图把燃烧的声响留在外面,但是没有用,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像钟表的滴答声一样如影随形,捂住耳朵也能钻进心里。
如此这般了许久,危子倾实在睡不着,决定还是找人把柴火拿出来几根。他跳下床,裹上毛皮外套就往外走。他拉开门闩,用力一推,却听见咣咣两声闷响,门只是晃了晃,纹丝不动。危子倾起初还以为是哪里卡住了,反复推了几次无果后,终于意识到不妙。他进来前没有仔细看这扇门,只记得它和之前自己住的那间房的门不是很一样,现在再回想,恐怕就是因为这扇门可以从外面反锁上。进出这间屋子的只有自己和黎曼,始作俑者不言而喻。
……用剑斩杀手无寸铁之人这种事情,骑士是做不出来的。
……到那个时候,你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危子倾现在才明白对方这两句话的含义,不由觉得好笑。好啊,高洁的骑士不愿用剑斩杀手无寸铁之人,于是设下了复杂的圈套让他自寻死路。他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多么平凡普通都行,为什么连这样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呢?
危子倾用力踹了几脚门,毫无作用,只是脚疼。他离开门边,迅速思考着。反锁门本身毫无意义,对方一定还有什么动作。这个房间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陈设和之前的房间没有区别,唯一让人在意的就是这个过度燃烧的火炉了。
……火炉?
危子倾回忆起黎曼之前进屋点火的样子,对方的动作其实相当小心,自己也是在那个时候产生疑心的。他目光落在火炉上,火炉猛烈的燃烧着,火星还在蹦跳着,越过铁栅栏落在石头地上。危子倾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他抑制着心中对于火的恐惧,慢慢俯身朝着壁炉里望去,但是火太旺,他看不清。
他定定神,从壁炉旁边拿起火钳子,迟疑了一会儿伸进壁炉,火焰的热量呼地一下传到他的手上,他头脑一片空白,噩梦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血液,火焰,电火花,焦臭味……他握着火钳子的手一下子松开,火钳子自然下落,丁丁一声卡在铁栅栏上,然后落在石地面上。
他目光落在火钳子上,却没有看它,目光茫然地看着过去的一幕幕发生。与其说他害怕火,不如说他痛恨火,因为火总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而他现在还没有能力轻易从中挣脱。好在这一次,记忆没有让他痛苦很久,他重新看见了眼前的一切,目光从火钳子上移开,落入壁炉当中。他刚才那一番搅动把木头翻得乱七八糟,引火的小木头落了下去,一块上好的柴火翻到了最上面。危子倾叹了口气,拿起火钳子打算再整理一下这些柴火,忽然看见那块大木头下面似乎露出了什么东西。他用火钳子拨了一下,那样东西彻底露了出来,已经被烧得有些变形,但是危子倾还是认了出来。
那是一枚蜡烛。
蜡烛?
危子倾环视四周,借着壁炉微弱的光线,他看见房间凹进去的墙壁中摆着无数根蜡烛,那些蜡烛在之前被黎曼一根一根点上,又在自己的请求下由他熄灭。但是如果自己没有那样请求,它们会不会就燃烧整个晚上?
危子倾突然感到一阵头晕,鼻子里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他伸手摸了摸,在火光中看见了手指上的鲜红,而更多鲜红还在顺着他的人中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