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何必?我不过说些闲话罢了,何至于此?”薛六娘仍旧是笑吟吟的模样,眉眼间不见半点戾气,瞧来只觉大方亲切。
她越是这样,卞女监便越觉得心底发寒,只觉得这薛六娘的笑容里,藏着许多极深的意思。
她连忙伏在地上用力地磕了几个头,惶惶语道:“女郎请息怒,我本贱仆,不值得女郎动问。方才是我态度无礼,怠慢了女郎,请女郎恕罪。”
看起来,到了这一会儿,卞女监是真的晓得怕了。
薛氏是什么郡望?她卞氏又是什么郡望?如果她得罪狠了薛六娘,薛家回头就上东海卞家,那她岂不是给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卞女监越想越悔,悔不该被容华夫人几句话一挑,就不知天高地厚,白白得罪了权大势大的薛家女郎。
在薛家人面前,他们卞家还不就跟蝼蚁一样?
如此一想,卞女监已是满头满脸的汗,跪在地上打摆子似地抖个不停。
她伏地请罪,众人自是也再度停了步,江十一垂眸看着她,心下十分解气。
薛六娘仍旧笑得一脸无害,和声道:“卞女监何其多礼?方才不过是大家说着顽话罢了,你也别当真。”说着她便抬头看了看天色,复又微蹙了眉:“你还是快些起来罢,别在这儿耽搁了时辰。若是一会儿雨停了,我们却要辜负容华夫人的嘱托了。”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秦彦贞,此时便上前一步,淡淡地道:“六娘放心,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说到此处,她便伸手指向了西边的天空,说道:“你瞧那里有朵云,行得极快,那便是大雨之兆,这雨且有得下呢,没准儿得下到天黑。”
听得此言,秦家姊妹倒没什么,那江十一却是张大了眼睛,仰着脑袋往天上瞧了瞧,却也没见有什么行云,于是她便看向了秦彦贞,一脸地怀疑:“四娘怎么知道这雨不会停?哪里有行云?莫非你会观天相?”
“略知一二。”秦彦贞并未否认,且态度仍旧是平素的徐徐淡然,拂了拂衣袖道:“夫子教过一些,皮毛罢了。”
听了这话,江十一倒是大大地诧异起来,上下打量了秦彦贞好几眼,面上疑色更甚:“你们秦家族学还教这些?且小娘子也入学么?”
通常也只有那些大族的女郎才有入族学的可能,一般的家族却是既无财力、亦乏人力,能办一所给郎君们就学的族学,就已经算是很了不得的了。
秦彦贞便向江十一笑了笑,道:“我们倒不必入馆就学,只是夫子会布置下书和题目,每一旬考校一回罢了,松散得很,比不得冠族族学的。”
这话若经由旁人说来,怕是会有几分酸气,然秦彦贞说起时,语气却是平常得很,叫人一听就知道,她谦是真谦,赞也是真赞,其中绝无半点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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