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大人,咱家奉皇上旨意前来,要问您一件事。”如今已经成了宫中头面人物的王瑾除却改了自称,口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恭顺。他轻轻地把一张纸片压在张越面前的桌子上,因问道,“这可是之前廷议时您的意见?”
只扫了一眼,张越就知道是自己写的那张纸,因此便坦然点了点头:“正是。”
王瑾一听就把纸收了回去:“蹇尚书对皇上说,因为您说汉王会龟缩在乐安,这看法和所有人都不相同,他不想让您太过显眼,所以就不曾对人说,只一块儿呈递给皇上看了,谁知却是和皇上不谋而合。不过咱家来不是问此事,而是皇上使我问您,您当初既然提出开海禁,对于海上勾当必定颇为熟悉。从刘家港到登莱,大约要几天?”
“因为是在刘家港还得耽误一阵子,而且多半不是正好候着大风出行,船到灵山卫,大约十五到二十日左右;至于到威海卫登莱,顶多再加上五六日。”
“这么说来如今船应当已经是过大半航程。”王瑾长长嘘了一口气,随即便说起了今日朱瞻基见文武重臣的情形,“那会儿御前争执不下,安远侯倒是主动请缨,皇上却打算派宁阳侯去。宁阳侯都已经赶往京营整军了,可就在刚刚,因为杨学士力主皇上御驾亲征,夏尚书竭力附议,就连英国公和杜学士也支持此议,皇上便下了决心,大约明日就要下诏亲征,所以皇上让咱家先知会小张大人你一声。”
听王瑾这么说,张越不禁诧异地瞧了他一眼。换成别的太监,这会儿必定要说成是自己的主意,也好竭力卖个人情,哪里像这王瑾一样事事把皇帝放在前头,仿佛根本没自己什么事。只是,相形之下,他自然更乐意和这样的宦官打交道,于是连忙道了谢。
“这会儿应该早有人往乐安报信说是宁阳侯出征了,等过两日新的消息放出来,管教他们大吃一惊。小张大人也做个预备,英国公必定要跟着扈从,您也绝对得跟着。不但如此,就是你那两个兄长,指不定也会在调遣之列,毕竟,这也是一桩功劳。”
张越自己倒不太在乎这功劳,但对于这天上掉下来给张超张起的机会,他却不能不领情——哪怕实际上用不着。果然,这天晚上他一回到家,就有小厮上前报说张超所在的通州卫和张起所在的羽林卫此次都在调遣之列。于是,他连忙先转去了两人的院子。见面之后打过招呼,张起就满脸兴奋地说起此次被点出征,言谈间满是自信。
“二弟,你别把事情看得那么容易,通州卫那几个指挥使,眼下都是惶惶难安,不少军官甚至还在向家人交待后事。汉王不是寻常人,不可小觑了他。”
教训了一通张起,瞧见弟弟仍是一脸不服气,张超不禁叹了一口气,拉着张越到了外间。沉默了老半晌,他方才艰难地开口说:“三弟,咱们此次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这家里就托付给你了。有你在,我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三弟,我只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她……她死了么?”
原本觉得张超这仿佛托付后事的口吻实在是呆得紧,再说了,谁说他张越就不跟着去?待到他好容易结结巴巴吐出最后一句话,张越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个凤盈?我不杀女人,但也不想留这么个女**害了你,又祸害了家里,所以她哪里来,我就把人打发到哪里去了。她眼下在东番,至于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张超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容易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那女人固然心怀叵测,可那是他自己主动陷了进去。那张和他魂牵梦绕的姑娘一模一样的脸,是他一生最大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