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尘加紧了吃喝速度,几口胡吃海塞,扒拉干净,便站起身子,拿出两块碎银子。
对酒馆老板招呼了,“喂,结账。”
老板走过来一瞧,眼珠子也瞪下来了,“哎哟,客官啊,您这银子太大块,比饭钱多百倍不止耶……这这这,我找不开啊……”
鹿尘笑道,“不用找了,这是给你的赔偿。”
老板呆了一呆,“赔什么?”
鹿尘轻声道,“这间酒馆。”
他说话间,顺手拿了银子,将手搭在老板领口位置,“这间酒馆的赔偿。”
手一松,银子落入怀中,手接着按在胸口。老板只觉得鸡皮疙瘩一起,疑心这少年是为了自己美色,想要大声说自己虽然英俊伟岸,却没有龙阳之好。
手只一推,一股巨力涌来,人便不由自主飞了出去。
飞是飞了出去,却并不令人感到难受。劲力一入体内,由冲击化作包裹,老板只觉得浑身轻飘飘,转瞬间飞过十丈之外,落在极远处,踉踉跄跄几步稳住。
他瞪大了眼睛,抬头一看,看到了那少年身后,正有两个身影一左一右窜出,从上往下打击下来。而少年看着自己,面上带有早有预料到的微笑。
然后,他忽然明白什么叫做“这间酒馆的赔偿”。
轰隆一声,两股气劲相撞,鹿尘却消失了。只看落空的力道反震,四下溢散,酒馆内无论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被沛莫能御的真气一冲,即刻凭空粉碎,裂成漫天漫地的碎片。
在某一个时刻,千千万万的碎片散落在半空中,或是旋转、或是飘飞,却始终未能落下。宛若身处波涛汹涌的涌流之中,而空气中也的确盈满了无形无质但确实存在的真气。
真气由人散发,鹿尘躲闪,侯通海和彭连虎追击。三个人影在酒馆中时起时落,追逃之间,过处均展现出奇景,仿佛有无形的大手,将一个个本该落下的东西往左边颠,往右边拿,一一停在半空。
直到他们彻底过去,那些东西才真正落下。
鹿尘并不是单纯逃窜,他知道纯以力量较量,你打我一拳,我给你一掌,自己并非二人对手。但武学不是两头牛对拱,而是充满智慧意志勇气的对垒。
这番逃窜,不是单纯以螺旋九影带人兜圈子,而是制造出一個令自己有机会单打独斗的局面。
酒馆上方本是支起来的棚子,由几根绑起来的竹竿当柱子支撑。当气劲几经震荡,波及竹竿,纷纷从中折断。上方失去了支撑,成了无根之木,渐而摇摇欲坠。
终于在某一时刻,发出咔咔巨响,一一塌陷下来,激荡起无数雪尘,将三人一起埋没。酒馆彻底成了历史,破烂的木竹结构鳞次栉比,犬牙交错,堆成了一个十分壮观的废墟。
老板先是欲哭无泪,后又握着怀中的银子,反应过来,“有这银子,我哭个什么劲?”
又见危险万分,忙溜到远处。
轰一声,废墟中一道人影先一步冲天而起,传来一个笑着的声音。
“彭寨主,三头蛟……是你们两位啊,不错,不错,十分不错!”
那声音大声道,“好,我先杀了你们两个!”
“大胆!”
一道人影跟着窜出,紧随其后。一声怒声尖叫,与兵器破空之声同时响起,成为惊裂素白世界中安宁的霹雳。
侯通海一马当先,手执一柄三股叉,踏空追杀而来。
他是黄河帮高手,沙通天的师弟,本擅水战,不擅陆战。赵王府五大高手,是欧阳克、灵智上人、彭连虎、沙通天及梁子翁,从来不将他列在其中。
但他闯出“三头蛟”的名号,绝非靠着脑袋上三颗肉瘤。
他跟着追来,刚开始踏空而行,双脚划动,动作缓慢,给人如拖泥带水、既笨又拙的印象。偏到了出招的一刻,猛然加速着力一刺,似半空中划过一道灼目电芒,竟能又快又准,令人反应不及。
原来他巧用内功,外溢体表数寸,撑起衣裳,竟把空中气流当做水流,把陆地当做水下。
如此一来,动作慢时搅动内力,可造成势沉力大、不可匹敌的攻势,动作快时又去除内力,则迅捷猛烈、难以躲避。
但凡初见这份节奏快慢的打法,未解其妙,多少会吃些亏。
“快慢刀?”
鹿尘朗声笑道,“好,你若是魂系,我便是鬼泣。好叫你知道,只有不够快的人才玩这一手!”
人在半空,忽然倒飞而下,手下脚上,双手在须臾之间连续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如手印,似咒符,令人看了心生不安、神思枯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