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元亦按按他的肩。突然外面一声惊叫，兄弟俩都吓一跳。索元亦起身撩起门帘一看，马匹车辆乱作一团。索元亦跳起来抽出腰刀挡在索端初前面：“鞑子过来打草谷了？”

索端初抓着他的手：“你先别急，这条商道是好几个商会一起凑钱花重金买的，怎么会出这种事？”

索元亦比索端初壮硕些，把他往地上一按：“你老实呆着别出去，我去看看！”

索端初急得揪他的袖子，一把揪了空，门帘翻了几下，索元亦已经跳了出去。索端初掀开门帘往外看，初春草原草没长满，地面上车轮和受惊的马匹踏起阵阵尘土。两个年轻人抬着韩家老掌柜往他这里跑：“索二公子！不好了！遭了狼了！”

索端初连忙打起帘子让他们进来。索家的帐子在商队末尾，又够厚够结实。最前面韩家已经被袭，帐子哗啦一下倒了。

“老掌柜被咬了？”索端初惊道。

“没有没有，被吓着了。”那两人把老掌柜往地上一放。老掌柜体胖，挺着大肚子颤悠两下。索端初薅着一个人的领子：“你看见我哥没？我哥上前面去了！”

那仆人腿还发抖：“索大公子是上前面去了，以后就没见着了……”

索端初一跺脚转身往外跑。草原上狼群饿了一冬天，肚子都是瘪的，见着吃的全红了眼睛。可从来没上过这条商道，因为挨着辽人皇帝一处行宫。历年商队走得平安无事，偏偏今年，一群狼上了商道。

雇来的契丹导向急得忘了汉话，站在一锅沸粥似的人群里大声叫喊。索端初粗通辽文，他似乎是在喊“狼要的是马！你们给它们马！”

没人理他，导向一下被撞倒。没了马人和货物如何回登州？索端初推开人群，往前面狂奔。老远看见索元亦一身的血，两尺多长的腰刀汨汨往下淌血。索端初吼了一声：“哥！”

索元亦回头看见他，突然怒道：“谁让你过来的！赶紧滚！”

索端初被一辆惊马拉得车撞了一下后腰，口中登时腥气四溢。他用力吞咽，前面索元亦一刀劈开了一只狼。

索端初爬起来高喝一声：“肉干！各家带的肉干！都拿出来！”

各商行的壮年劳力都在前面围狼，幸而韩老爷子有远见，雇了镖局的人。各家货物马匹集中在后面。跑商的命贱，死在商道上不过换回一句人为财死。这一趟货物要是丢了，很多人就得妻离子散。

索端初看没人听他的，立即往回跑，跑回帐子里扶起老掌柜急道：“老叔你们韩家先来！肉干！”

索端初半掐着老掌柜的脖子半搀着他往外拖。吆喝着各家在后面避难的掌柜收集带着的肉食。从回鹘返程前各家都购置不少肉干备用，进了草原还剩不少。前面不断有人被咬伤，索端初领着人推着几车肉干上前去抛向狼群。狼群攻击人群并不常见，想来也是胜算不大。除非饿得狠了，想要吃马肉或者人肉。肉干有限，狼却似乎在增加。索端初趁着间隙拉着索元亦问：“哥你被咬了没？”

索元亦抽风箱一样喘气：“没有……有几个被咬了，得赶紧用药……柳奉意那家伙呢？”

索端初道：“没看见他，躲到后面去了吧。”

肉干所剩无几，狼群没有退的意思，反而越逼越近。索元亦护着索端初，瞪着一只体态硕大的狼低声道：“肉干就这么些，多了没有，大不了咱爷们同归于尽，你看如何？”

那狼似乎是头狼，毛色黑得发亮，颈子上一圈白毛。狼群人群中间隔着一丈来远，站前面的狼身体向后推，攒着力气随时往前扑。索元亦瞪着狼王，狼王也瞪着索元亦，眼珠子里泛着幽幽的绿光。审时度势利益得失，狼算计起来绝对不输人。索元亦几个会功夫的人刀伤剑上全是狼血，风一吹乌黑地干在刀身上。脚底下有狼尸，几条狼被开膛破肚依旧挣扎着没死，在地上抽搐。地上的血还有热气，袅袅地冒着白气。镖局的人带着火器，炸得地上衰草着了起来。两边人僵持着，风带着血腥的臭气浩浩荡荡地拂过去。

索元亦提着腰刀，凛凛地站着。狼王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竟然转过身去。狼群分开一条道，狼王走过去，狼群便跟着纷纷离开。索端初把额头抵在索元亦背上，两手抓着他的肩膀一声不发。

韩家老掌柜完全清醒，他张罗着把被狼咬伤的人抬到一起，一面高声道：“索大公子，索二公子，索家不是带了个大夫么？给大家瞧瞧吧！”

索元亦没动，让索端初靠着他：“柳奉意呢？安全了，他该出来了。”

索端初缓声道：“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索元亦嗨了一声。

静默半晌，突然一声尖叫扎了过来，一瞬间插穿了人的耳朵。索元亦懒洋洋地挖挖耳朵，尖叫声越来越高，一根细线往天上飚，音儿长得别人听都要憋死了。

“他底气这么足，想来没事。”索端初直起腰来，放下手。索元亦肩上一空，索端初的热气也跟着散了。索元亦叹气，跟着索端初转身。柳奉意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身上葱白的暗纹广陵面大氅全沾上了泥。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似乎是有什么在后面追他，索端初往他后面一瞧，登时愣住了。索元亦跟着他往柳奉意后面看，脱口一句：“这不是个人么？”最新网址：www.yiruan.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