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涞见青罗脸上一瞬间神色便松泛了下来,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关窍她已经听得明白,暗赞了一声儿,便又笑道,“公主此时自然是想,微臣何故要跟着公主吧?”
青罗也不掩饰,只含笑道,“先生素来是以家国天下为要紧事情的,自然不会把我区区一个女子的性命放在心上。”
澎涞笑道,“公主此话说得就不是了,一来公主的性命贵重,二来,我护着公主,自然就是护着家国社稷的。若是公主和驸马有了什么不好,昌平王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一朝做大,朝廷又该如何自处呢?”
青罗先是一怔,半晌才想明白这驸马说的乃是怀慕了,倒从没有听过这称呼,禁不住莞尔一笑,转瞬间心思又沉寂了下来。
青罗骤然恍然大悟,朝廷所需要的局面,乃是多方牵制,断不能使一方独大。此时疆土四分五裂,西疆的永靖王上官氏,西北的昌平王高氏,北疆的绥靖王窦氏,还有南疆的许多寨子,互相牵制争斗,彼此忌讳着,朝廷从中制衡,才能稳住局势,等自己稳固了,再伺机挑起争端,坐收渔利,最终一统山河,平靖藩王之乱。
昌平王此时显见是深思熟路布下的局,若是让他统领了西疆西北,对朝廷就是极大的威胁,若是乘破竹之势,江山易主也未可知。连怀慕也曾经说过,若想让上官氏存活,只有先平定了其余藩王,才能有真正和朝廷对峙的资本。他也曾说,自己这样是为了求和,而若是换了昌平王,只怕就是天下之争。
青罗点了点头,不论澎涞是如何知道自己此行的原因,他自然明白,此时自己和怀慕的平安,与西疆的太平息息相关。若是换了个时候,他们自然希望怀慕遭遇不测,上官启独木难支,然而此时却不行。
青罗心中微微一叹,天下之事都是如此,合也好分也好,都是一时一事罢了,尤其是这些国事,从来没有真正的盟友。昌平王唯恐朝廷和西疆真正结盟,这才想尽办法坏自己和怀慕的婚事,却又与怀思结盟。西疆虽然与朝廷结盟,在这样关键时候却非但不敢倚仗反而唯恐前后夹攻,也从没有生过真正臣服的心,又想方设法与北疆也结下姻亲。朝廷虽和西疆两度结亲,却时时刻刻厉兵秣马以求一逞,到了这样的时候却又不得不设法保全。
所有的人和事,都结成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网,每个人都理不清自己的位置,其实都没有自己真正的位置,和这世间连着千丝万缕。
青罗想了想又问道,“既然是这样,你自己来也就是了,何必带上侍书?她不过是个丫头,我只想叫她安稳活着,你又何必把她也带进这一趟浑水里来?”
澎涞微微一怔,半晌才道,“微臣只是瞧她神色惊慌,一时怜悯她护主之心,这才带了她一起来。我本不想带她来,只是她跪着哭求,抱着我的马腿不放,我也没有法子。何况何况她那样激动,若是我不管她,只怕她也要央了董二爷,千方百计出来寻公主的。若是出不来,少不得闹得王府里都走漏了风声,若是出来了,这荒山野岭的寻不见公主或者又要遭遇了不测,想来公主都不会安心的,一时之间也,没有法子,想了想便依了她。”
青罗轻轻点了点头,觉得有些倦了,也不去管澎涞,自顾闭起了眼睛靠在壁上。